这只是恫吓之语,真要说起来,徐妍自是不能拿沈存如何,她也就是撒撒气罢了。
不过她的话却是引得沈存好奇,就连赵瑞,也想不明白,沈存与徐妍之间能生出什么龃龉来。
“此话何解?”沈存转过身来,“存不知,还望殿下明示。”
徐妍“哼”了一声,沉了面色:“还不是你耽溺美色惹出来的乱子?你瞧上了徐姜,向父王呈密函欲求娶,竟惹得父王重视起她来!这贱人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我不过小小惩戒她一下,以正宫威,谁知父王却偏偏护着她,还罚了母后与我,连我封号都夺了,还罚我在太庙跪了一天一夜……”
她想起这两日的事,便觉得耻辱伤心,呜咽起来。
赵瑞原本还神色如常,可听她慢慢道来,渐渐也凝神敛容,而待得徐妍提到徐姜,却又是一惊,虽然面色不显,袍袖中的手指却是轻轻颤抖了一下。
“公主说的是……徐姜公主?”赵瑞缓声问道,又看向沈存,“安之求娶徐姜公主,王上准了?”
徐妍抹泪,点了点头。
“不可能。”沈存皱起眉头,“我从未见过她,又怎可能向王上求娶?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甚是无聊。”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了便是求了,人前扯谎,背后偷偷摸摸,哪有个大丈夫的样子?”徐妍冷笑,“我母后都说了,此事是你们沈氏一手……”
“好了——”赵瑞突然开口,轻轻揽了徐妍的肩,在她耳边低声温柔道,“阿妍,你先去后院歇息片刻,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安之要谈,可否等我一会儿……”
他又添了两句温存之语,惹得徐妍面色微微泛红,虽有些不情愿,可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由侍人领着先行离开了。
亭中又只剩下他二人。
“安之,”赵瑞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存,温声道,“你对此事,作如何想?”
“蹊跷。”沈存沉吟道,“既然公主如此肯定,想来也未必是空穴来风,此事还需回去与家父商定,再派人一探虚实。”
赵瑞心底冷笑一声,怕是沈氏早有此谋,只是瞧沈存像是不知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安之,若此事实乃你家族所谋划,你又该当如何?”赵瑞轻轻叹一口气,“我素来知你,金枝玉叶,恐非你所欲得之妇。”
“不错。”沈存点头,“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纵横沙场,建一番功业,以求青史存名。我沈氏历代为国鞠躬尽瘁,良将猛士辈出,先祖受封武平君,这份荣耀是战场上实打实拼杀出来的,代代相传,到了我这代,自是不能堕了名头威势。”
“尚主,于他人或是荣耀,于我沈氏,却未必尊荣,反倒还会成为累赘。”
赵瑞默然,随即忽地微笑:“不愧是安之,此等英豪之气,令瑞感佩。”
沈存微微一笑:“目下也就逞逞口舌,与先辈相差甚远。”
他看向赵瑞,微一犹疑,正色道:“子祥,我有一言相劝……以你的才能,或可成为帐中智囊,不如来我军中?何苦与那楚氏绑在一道?楚党贪婪,不知损止之理,早晚必亡,那公主更是骄横无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妇,你……”
沈存欲言又止,这本是赵瑞私事,按理他不应过问,只是今日瞧见那徐妍面目可憎,再念及好友将来要与这等女子共度此生,难免有些痛惜。
不过他自是不知,赵瑞其实并未打算娶徐妍,上辈子,赵瑞利用楚党篡权,待事成后便卸磨杀驴,楚党覆灭后,徐妍更是没了用处,又知道太多秘密,被赵瑞暗中处死。
“阿妍虽冒失了些,本性却不坏,有时骄纵蛮横的模样,也算喜人。”赵瑞笑了笑,“重要的是,她爱我至深,自古深情难得,瑞能得此妇,此生不枉。”
这话不过是表面套语罢了,沈存自也听得出,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异国他乡,我知你多有难处,是我多言了……也罢,你若有何困难,尽管来沈府寻我,若是力所能及,便帮上一把,也不枉你我交情。”
外头的天气变幻也快,先前日头还好,此时却阴了天,落下些细雨丝。
沈存也不欲再作耽搁,拱手拜别,匆匆离了去。
赵瑞瞧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又瞧了瞧阴沉沉的天色,先前温和的笑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瞧了眼石桌上的残棋,冷笑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去了后院。
“公子,公主睡着了,可否要叫醒她?”侍人悄声向赵瑞禀告。
“不必,看好她,若醒了,别让她到处走动。”赵瑞吩咐,随后转身进了书房。
他取出一小段素绢,提笔写下密语,然后放进半开的竹节中,上了蜡封,派人密送进宫,交给楚后。
“先发制人。”
他只写了这一句话,也不必多说,楚后自能领会。
若是与沈氏相争,楚党唯一的优势便是准备更为充足,趁其计划尚未成形之时,便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也是唯一的解法。
做完这一切,赵瑞屏退了所有人,昏暗的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揉了揉眉心,沉思了一会儿,从书架暗匣中取出一份画轴,轻轻展开。
工笔绘制,彩墨新成,画中的女子一身藕荷色宫裙,螓首微垂,仪态端庄婉然。
唇如朱丹,眉若远山,唯独一双眼睛空缺在那里,似是绘者不知如何下笔。
赵瑞抚上画卷,略微有些失神,眼中似是生出一丝怀念之情。
她的眼睛极有特点,天生异瞳,一只湛蓝,一只琥珀,然而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印象,只因当初他挖了她的双瞳入药后,才开始慢慢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此后种种,赵瑞历历在目,却唯独不知,那对异瞳里光彩明灭时,是何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4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8)
梁王城以西十数里, 有一云苍山,上面修筑了行宫, 专供国君消暑宴饮之用。
因为原主喜好玄道, 里面在原基础上又添了几座丹室, 养了不少方士。原主在这里消磨了大把时光, 不问政事,但求长生之法, 最终反受其害,倒也讽刺。
不过这云苍山上的行宫,景致倒是极好, 坐落在半山腰上, 云雾漫绕,青山隐隐, 夏末暑气未散,呆在此等清凉境界,倒着实比闷在王宫里,要爽快许多。
徐渡在宫苑里的小亭里, 半躺在榻上,舒适地眯起眼。
内侍李佑匆匆上前,弯身在徐渡耳边禀报:“王上,大臣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在落华宫里正候着宴饮。”
这李佑年纪不大,然行事沉稳,当年家中遭变进宫做了内侍, 徐渡觉得此人堪用,便着人将其家人好生安置起来,恩威并施,好为他所用。
“哦?”徐渡倏地睁开眼,微微坐起,“武平君可在座?”
“并未。”李佑答道,“不过沈存来了,还递上了武平君的亲笔信。”
徐渡从李佑手中接过信件展开,武平侯陈述自己偶感风寒,缠绵病榻不良于行,便派遣其子沈存前来赴宴,待病好后再来向君王请罪。
言辞恳切,对于君王的忠诚与尊敬跃然纸上。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徐渡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起来,放到一边,重新靠回榻上。
这沈氏能在权利旋涡的中心,岿然不倒,靠得也不全然是武力。
关于尚主的消息,徐渡任由宫人们放出去,武平君沈匡不可能没听说。此时以病作伪,派沈存前来赴宴,实则是存了试探之意。
徐渡此次来这云苍山行宫,自然不是为了享清福的。
梁王宫势力盘根错节,倒不如来此另辟蹊径,丹室下头存有地宫,用以存放炼丹材料与各种法器。然而在徐渡看来,这里倒是培养死士与间者的绝佳场所。梁王原先存有的一部分势力,被他暗中安排至此处,以图壮大扩充。
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点原因便是,徐渡要给楚党留出谋事的“空隙”。
这次来行宫,预计要待上两个来月,楚后称病未曾跟来,这点也正中徐渡下怀。
他们这是要准备提前兵变,此阶段徐渡正好远离宫廷,楚后自后宫连着内廷外戚,趁此机会,便可谋事。按惯例,每年秋末,君王需前往秋山举行祭祀之礼,行猎阅兵,大宴群臣,想来楚党瞄准的,便是那时。
徐渡便给足他们时间,他还真就怕他们不起事,那前前后后一番安排便白费了。
至于在此处宴请朝臣,真正目的只是沈氏——与其密切往来,可令楚党更加心急;而将沈氏拉拢过来,借力打力,这更是徐渡下一步的打算。
“王上不去赴宴?”李佑侍立在徐渡身边,低声询问。
“再等等,不急。”徐渡瞧着半山腰清幽的风景,神态悠闲,“寡人是昏君,得让臣子们等上一等,才是本色。”
*
行宫宫宴,梁王姗姗来迟,大臣们早就见怪不怪。
原身以前设宴时,也常常因为沉迷炼丹,误了宴饮,若是准时开场,才是怪事。
徐渡倚在王座上,饮着小酒,观赏着舞姬们的表演,余光则注视着不远处的沈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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