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大堂姐到了年纪,媒人差点踩破陶国公府的门槛,大伯母陶莫氏也挑花了眼。可谁知道大堂姐对钱宜春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大伯父大伯母拗不过大堂姐,只能认了。可嫁过去,大堂姐才知道其中的苦,公公钱大人是庶子,顶头有个嫡母钱老夫人,大堂姐上头两层人。
偏生钱夫人也不是个善茬,规矩样样没落下。倒是大姐夫钱宜春一张巧嘴将大堂姐糊弄得团团转,回家也不喊苦,反倒一副过得十分如意的模样。
这下子,陶国公府怎么好插手?
时间长了,陶妧也就懒得再劝,岔开话题道:“大姐姐,钱老夫人如何了?”
说起这个陶缨就笑了起来,“你说她惹谁不好偏惹你?她是真的不知道你这好运气。”
“怎么?”陶妧来了兴趣。
“春宴当天晚上老夫人就厄运不断,先是喝水被呛着,之后就是走个路也能摔着,幸好旁边有丫鬟伺候着,要不然怕是不好。接连摔了几次,老夫人连床都不敢下了,只能躺在床上。可就是这样,老夫人在用膳的时候也被鱼刺卡着了。”
“这还不算,公公回来之后听闻老夫人算计了你,当场拍板将柴辞笛送回了扬州姑母家,并将老夫人禁了足。”
听着这些,陶妧才满意地颔首,“钱大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两人笑了一阵,陶缨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阿妧,三伯母会原谅钱府吗?”
陶妧闻言敛下笑意,双眼含威,“钱老夫人算计的是我,原谅不原谅也该来找我说。退一步说,就是真的找我娘说,这个事情也不应该由你说出口。”
陶缨见她沉了脸,慌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这件事情妨碍到你姐夫的仕途。”
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的钱宜春。
陶妧无奈地戳戳大堂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大姐姐你怎么不开窍!这不过是内宅小事,即使是真的对付钱家,难不成我们还真能不顾及你的情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想着怎么摆脱你那个婆母!”
陶缨面露不解,眼巴巴地望着陶妧。
陶妧只能叹口气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大堂姐听,“如果我们抻着你婆母,钱家着急了岂不是得求助于你?你嫁过去这般长时间连掌家权的边儿都没摸着,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得些利。即使你不想掌家,也得让大姐夫知道你是出了力,让他心疼心疼你才是。”
“别的不说,这次来赔礼,为何你婆母没有带欢媛带了你?”
陶缨拧着帕子期期艾艾道:“婆母说,是因着我毕竟是陶家人,好说话。欢媛还小,过来会闹得三伯母不高兴。”
陶妧阖上眼压下急躁,只能顺着陶缨的思路往下捋,“对,这还不是看你的面子吗?既然这样,为何你婆母还不对好一些?”
“是哦。”陶缨恍然大悟,“这是婆母有求于我,我用不着看她的脸色。不带欢媛来,也是怕欢媛遭你们白眼。”
总算是说通了,陶妧差点替自己捏把汗。
“小姐,大小姐。”
两人抬头就见薇姿走过来躬身行礼道:“陶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二老爷一家已经到了,请长公主和小姐回府一聚。”
陶妧颔首,拉着大堂姐往回跑。此时的她却不知道二房这次归来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第6章 二房
陶国公府是开朝皇帝御赐的宅邸,坐落于京城勋贵们聚集的长平街。等到安泰长公主下嫁的时候,先皇又将陶国公府旁边的宅邸赐了下来。两座宅子毗邻,安泰长公主领着陶妧和陶缨不过片刻就进了陶国公府的门。
陶国公府毕竟是御赐的宅子,又经过几代的打理,颇有一副富贵人家的气派。只是在陶妧的眼里,却觉得压抑得紧,就连青石路旁的青草也是被裁剪得一模一样,毫无野趣可言。
安泰长公主注意到她的模样,不由摸摸她的青丝,“一会儿见了老夫人可不能这个样子了。还有你,缨儿,今儿个我虽说将你婆母打发走了,可毕竟这件事情还得你自己立起来才行。”
陶缨若有所思,依顺着颔首,“多谢三婶婶教诲。”
陶妧却没有应声,反而将喜鹊登梅帘子挑开一个小角朝外看,见院子里的下人喜上眉梢的模样顿时想起爹爹和娘亲来陶国公府时截然不同的清冷。她一把甩下帘子,眼不见为净。
见了她这幅模样,安泰长公主何尝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可到底也没有法子改变陶老夫人对她们的看法。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马车过了垂花门到了陶国公府正房盛荣堂。
候在门口的小丫鬟匆忙给她们掀起帘子,迎面就扑过来一股热气,冲得陶妧不由稍稍别过脸掩掩口鼻,让自己缓口气。
盛荣堂还烧着地龙,此时又挤满了人,厚重的帘子将热气都闷在屋里,陶妧一进去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就是阿妧吧,许多年未见,越发俊俏了。”
陶妧还没来得及看屋里的情境,就听到这爽利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一长脸白皙的妇人与大伯母陶莫氏立在一处,笑吟吟地望着她。
安泰长公主也拉着陶妧迎上去,笑道:“二嫂这些年也是丝毫未变,愈发青春了。阿妧,快见过你二伯母。”
“阿妧见过二伯母。”
“快起来快起来!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些礼数。”二夫人陶裴氏连忙上前拉住陶妧,顺手将手腕上的金绞丝镂空珍珠镯子褪到陶妧手上。
旁边的陶缨也跟着行礼,“缨儿拜过二婶婶。”
陶裴氏愣愣,不由回头觑了眼陶莫氏,转瞬笑道:“哎呦,还劳烦缨儿回来,真是……”
她想了想,扬手摘下发髻上的金镶红玛瑙点翠递给陶缨,“二婶婶来得匆忙,这是见面礼,缨儿可不要嫌弃二婶婶礼薄。”
这礼并不薄,可偏偏陶裴氏摘下点翠之后头上只剩几朵绢花点缀,看着颇为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陶缨不懂事。
陶莫氏看到陶缨跟着安泰长公主出现也有些诧异,不过此刻见陶缨脸都僵了,连忙插嘴笑道:“缨儿还不快谢过你二婶婶。”
陶妧却没再关注这里的动静,目光落到上首软塌上的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陶方氏。
陶老夫人平日里苛刻的脸此时却老泪纵横,揽着怀里的两个青年男子哀声哭泣,不时还扬手拍打跪在她身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大概就是二伯父和两个堂兄了。
陶莫氏虽然不知道自家女儿陶缨为何回来,不过也想让陶缨松快松快,笑道:“缨儿,你和阿妧跟着你大嫂去见过其他姐妹。”
陶裴氏闻言笑得差点合不拢嘴,“可不是,这么多年未见,她们自家姐妹却不认识。”
大堂兄陶任之妻陶王氏王敏便走过来笑着拉起陶妧和陶缨出了正房。大房除了陶缨这个大小姐外,还有大少爷陶任和二少爷陶伏。
陶任袭了个五成兵马司副指挥使的缺,又娶了陶国公昔日麾下如今的陕西都督之女王敏。二少爷陶伏如今跟着陶妧的爹爹骠骑大将军镇守边疆。
三人一出门,陶王氏就松了口气,“你们可过来了!在里面待着,我是哭哭不出来,笑又不恰当,生生憋得脸都扭曲了。”
陶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这陶国公府里只有这个大嫂还有几分意思了。
陶王氏不以为意,反而主动开口劝陶缨,“那天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可不能犯糊涂,总得为自己留点底气才是。”
“大嫂说得是,阿妧也说过我了。”
陶王氏摇头叹息,“你要是能有阿妧一半强势,我和你大哥也不用日日夜夜为你担忧了。”
陶缨羞愧地低下头,低喃道:“大嫂…”
“也罢。我也就不絮叨了,不过依我看二房的三个姑娘怕是不简单。缨儿也就罢了,见不了几面,阿妧你可得留意一些。”
陶妧惊异地“哦”了一声。她这个大嫂看人素来有几分准头,大嫂能对二房的三个姑娘这般评价,倒是引起她几分好奇。
陶王氏眨眨眼卖了个关子,“你见过就知道了。”说罢便因着二人进了厢房。
方一进去,陶妧就见身着嫩黄色花草纹襦裙的杏眼女子走了过来,柔声道:“大嫂,这想必就是大姐姐和四妹妹了吧。”
陶王氏瞥了眼陶妧,一脸“你看吧”的表情,嘴上却严丝合缝地应道:“可不是,这是缨儿和阿妧,以后可得好生相处。”
杏眼女子柔声道:“葵儿见过大姐姐,四妹妹。”
说着,她回头又扯过一瘪着嘴穿着菱纱小袄的少女,“这是我不成器的胞妹,陶荇。以后还得四妹妹多多照顾她。”
陶妧应付着笑笑,谁知道两人对不对脾气,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
谁知陶荇还没说话,后面的身穿青色粼光锦小袄的姑娘就高声笑道:“这就是四姐姐吧。妹妹早就想见见四姐姐,偏生在大同待了这许多年。”
陶妧循声望去,愣了下,这姑娘聘聘婷婷,单薄的衣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小小瓜子脸上弯出一汪月牙眼,真是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