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楼前响起英王的怒吼声,“谁干的?谁干的!”
安宁公主看着满脸脏污面目狰狞的英王不由拽着陶妧的衣角往后躲了躲,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方才看到陶姐姐和四哥都伸出了脚……
听着英王的怒吼声,陶妧挺直后背扬着下颌一点心虚都没有,还若无其事地瞥了眼戚舒,戚舒动了动右脚瞬间有些绷不住,脸色柔和了下来。
早在刚下车,英王想着办法看陶妧的时候,戚舒就不太舒服。没成想英王又是讽刺,又是挑衅的,他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英王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陶妧竟然跟他打得一个主意,本来英王应该只是磕绊一下,两人这齐齐动手倒是效果不错,将英王摔了个狗啃泥。
英王从地上爬起来,阴恻恻地回首望向戚舒,“四哥……”
戚舒皱眉:“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没摔到吧?回去召太医上点药,本王看你鼻子摔青了。唔,流血了……”
顶着两管子鼻血的英王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可到底没有证据,草草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等着”便匆匆离去。
“噗嗤。”陶妧心情好了不少,见戚舒冷冷望过来也不生气了,“看我干什么,不是说饿了吗?快点进去吧。我和公主也饿了。”
安宁公主刚才简直要吓死了,只觉这一路经历的事情简直要比过去一年还要多,连忙点头。
望着两人鸟窝似的头发,戚舒忍下摸鼻子的冲动,冷冷“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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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酒足饭饱,陶妧也草草给她自己和安宁公主绾了个寻常的双丫髻,可到底没了心思到处玩耍。
再说英王那个大嘴巴此时怕是把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一想到满宫的女人都要对着她们指指点点,陶妧和安宁公主都萎靡地耷拉下脑袋。
戚舒缩在角落一声不吭,想起陶妧在宫中的表现,决定打死都不先出声。
不过陶妧到底不是苦闷的性子,稍稍低落了一瞬,就打起精神来。沉吟片刻,桃花眼亮晶晶地望向安宁公主,她柔声蛊惑道:“公主,要不您跟我回府稍住几日?”
安宁公主猛地抬头,“可以吗?”
陶妧慢慢勾起嘴角,“这就要看瑞王殿下的了。”
安安分分坐着的戚舒听到声音抬头就对上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登时身子一僵。
戚舒将陶妧和安宁公主送到安泰长公主府,看着她们欢欢喜喜地跑了进去,待在门口踌躇良久还是觉得不管如何还是应该进去跟安泰长公主打个招呼。
上午匆匆回来一趟,陶妧根本没有好好看看娘亲,再说这一天的经历自觉她受苦了,一进门就窝进娘亲的怀里,“娘,阿妧好想你啊。”
安泰长公主轻轻摩挲着她柔顺的青丝:“这般大了还撒娇,小心安宁笑话你。安宁,快坐。姑母一会儿就遣人去跟宫里说一声,就说本宫想你了,让你多待几天。”
心愿得偿本应该开心的,可看着母女两人相依相偎,安宁公主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心酸。她轻声道:“谢谢姑母。”
“戚舒拜见姑母。”
安泰长公主见戚舒也跟了进来,登时冷下了脸。一想到不出意外戚舒会是阿妧的丈夫,她眼神锐利如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戚舒一番,只觉哪里都是毛病。
脸太冷,阿妧又不是用不起冰块,至于每天陪着一块冰块吗?
话太少,嘴不甜,碰着这么块儿木头,怕是就没个开心的时候。
家世也不好,别看身份尊贵是个王爷,可阿妧身份也不差。况且他身后还跟着一串麻烦,之后这王爷还不知道能不能当下去。
……
长久的沉默仿若冰霜一般笼罩着戚舒,因着行礼微弯的脊背此时僵硬如石,怕是稍稍往上放一根稻草都能压折了。
“起来吧。”
戚舒缓缓起身,表情未变可心里却暗自擦汗,总感觉这次怕是不好过关了。
“多谢瑞王殿下将小女送回来,瑞王殿下还有事吗?”安泰长公主语气冷淡得很,恨不能问过之后就端茶送客。
戚舒瞥了眼一副看好戏模样的陶妧,心里思忖该怎么博回长公主的好感。
突然太子大哥在他面前絮叨的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映入眼帘,他学着陶妧的模样缓缓扬起嘴角,冷凝的脸色瞬间融化,素来严苛的丹凤眼微微挑起,似乎都带了些许温度。
宛若在冰块上雕出的霜花,棱角分明却有令人窒息般的美丽。
“姑母,多谢姑母这些时日的照顾,本王感激不尽。安宁也麻烦姑母了。”
本来正在看热闹的陶妧和安宁公主登时呆在当场,他这是笑了吗?
这般笑颜瞬间让安泰长公主回想起先皇后还在世时,太子和瑞王欢声嬉笑的场面。她当时还笑着调侃先皇后,太子和瑞王这一对儿玉人长大后怕是会迷得京城贵女争相追逐。
只可惜世事无常,先皇后就这般崩了。
想到这里,安泰长公主到底还是软了心肠,语气温和了不少,“安宁也是本宫的侄女,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无事你便回宫吧,好生养着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戚舒没想到这一笑效果竟然这么好,“多谢姑母,那侄儿先行告退,等过些时日再来接安宁。”
安泰长公主沉默地颔首,望着戚舒离去的背影,她摸摸陶妧的头发一时竟然有些怅惘。她和先皇后的情分再如何也敌不过她的女儿。
第45章 回府
晚上陶妧和安宁公主抵足而眠, 安宁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时嘻嘻偷笑两声可小身子却规规矩矩一动不动,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般的体验。
陶妧看着好笑,凑上去挠安宁公主的痒痒,惹得安宁公主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她满意地勾起嘴唇, 这才应该是公主的模样。
安宁公主笑着揽住陶妧的胳膊,轻声笑道:“谢谢陶姐姐。”
陶妧摸摸她的小脑袋, 柔软顺滑的发丝搞得陶妧整颗心也跟着软软的,“你客气什么, 我在宫中也多亏你照顾呀。”
安宁公主没有说话,这段时间就像做梦一样,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快乐。只是想起姑母和陶姐姐相处的模样,她就不禁会想为何母妃不能这般对她呢?
“陶姐姐?”
“嗯?”
安宁公主依偎在陶妧身旁, 嘴唇翕合两下,踌躇良久才轻声道:“陶姐姐, 母妃生了皇弟是不是就更不会管我了?”
刺耳的“更”字让陶妧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端妃娘娘可是你的亲娘,定然不会不管你的。要不是端妃娘娘, 你又怎么会跟我相识呢?说不定咱们两个现在还素不相识,更不会这样抵足而眠了。”
“说来也是哦。”安宁公主知道陶妧说得对,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道:“可母妃从来没有像姑母那样照顾过我, 近些日子也只是老是叮嘱我要好好跟陶姐姐相处,其他的就没有了。”
陶妧闻言蹙起眉尖,在她的心里,安宁公主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甚至能为了她能将那支金雕牡丹步摇一口认下来。安宁公主这般忐忑可能是因着端妃娘娘太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公主,宫中将近十年没有诞下皇嗣了,端妃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然会小心些。可端妃娘娘还是惦记着你的,你看端妃娘娘不是让我来护着我们可爱的安宁公主了吗?你说是不是?”
“不是”两个字在口齿间绕了两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安宁公主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母妃对她的态度远不像陶姐姐想得那般简单。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将疑惑又吞回去,仿若告诉自己一般低低道:“对。母妃肯定还是爱我的。”
“那当然了。”
安宁公主到底玩了一天,两人沉默下来之后就很快沉沉睡去。陶妧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蹑手蹑脚起身,披着夹袄跑进娘亲的正房。
安泰长公主披着外衣挑灯看着一封书信,听见外面踢踢踏踏的声音顿时轻笑起来,朝莽莽撞撞冲进来的陶妧招招手,“快进来。”
陶妧褪下夹袄,乖乖窝进安泰长公主的被窝,抱着安泰长公主幸福地长叹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呀。”
“那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了。”
陶妧毫不犹疑地点头,这次回来她发现娘亲消瘦不少,丰腴的脸颊似乎都瘪下去些。只是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再提定亲这件事,木已成舟,重提不过是又揭开伤疤罢了。
“那阿妧要一直赖在娘亲身边,永远不离开才好。”
安泰长公主没有吱声,她哪里不知道女儿是在宽她的心,可她只要一想到皇上和太子的想法,寒心之下产生的忧虑又哪里是那般容易消退的?
瑞王不是普通人,是皇上的嫡子,还是太子的胞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夺嫡之争,原本她们安泰长公主府站在太子这边,如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阿妧如若真的做了瑞王妃,以后若是瑞王辜负了阿妧,太子定然会偏向瑞王。
况且夺嫡之争日益激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门亲事百害而无一利。
她敛下重重忧思,不想让女儿也因着这个烦忧,扬着手里的书信笑道:“前些日子,你父亲回信,说是过些日子会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