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冬死了。
她不知道原因,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知道程灵冬死了。
两行清泪无声的流下,顺着眼角滑向了细密的发间,什么动静都没有,却是惊动了趴在床沿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的青鸾。
青鸾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睁着眼睛默默流泪的程南语,惊得差点叫出了声。
“公主!?”
她这一叫,倒是把不远处闭目养神得宋予舒也喊醒了,宋予舒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只见是程南语醒了。
人虽醒了,却除过睁着眼睛以外,竟是比睡着还要安静。
“青鸾,你先出去吧。”
青鸾并不太想走,却也知道长孙殿下一定能照顾好自家公主,只能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程南语并没有坐起来,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宋予舒也就顺着她,坐在床边,一只手握住了她得手,看着她默默流泪。
“什么时候的消息?”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宋予舒觉得若是程南语再不说话大概就要憋坏了的时候,她总算是开了口。
“今天上午接到消息就赶着过来告诉你了,人是前日晚间没的。”
宋予舒见程南语主动问,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程南语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她哭了,哭的比刚刚更大声。
宋予舒伸手轻轻的想为她擦一擦眼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完,反倒是她的脸被自己因常年练剑而略带薄茧的手过多的擦拭而微微变红。
宋予舒知道程灵冬对程南语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他并不想拦着,只任由程南语去哭。
“知道......知道原因...吗?灵冬从小身子...就好,总不会是疾病的缘故吧?”
程南语最是了解程灵冬,她从小身子就很好,甚至都很少生病,若说是因病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可偏偏她想错了。
“长平公主她......身患顽疾,抑郁而终......”
“不可能!这不可能!”
程南语听完宋予舒的话,猛地坐了起来,她绷着身子,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狠狠的摇了摇头。
她的灵冬,一向活泼开朗,又怎么会抑郁而终?她能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明明才刚刚嫁过去几个月......
“语儿,你别激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早在一个月前,俞将军在平安将长平公主送到月国之后返程之时,被来路不明之人刺杀......”
俞织被人刺杀......怪不得。
“一个月前?我......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月前,她还在来此的路上,那时候自己的事情尚且忙碌不及,好像也着实没有去关注过别人的事情。
灵冬喜欢俞织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甚至知道灵冬将俞织当作终生唯一所爱。
可那又如何?俞织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尚公主,而灵冬作为皇家公主,又不得不前往月国和亲,这两个人就这样被拆开了。
可造化弄人,偏偏靖帝就指派了俞织前往护送。
亲自送自己所爱之人前去和亲,这倒成了天大的笑话。
“所以呢?所以灵冬是因为俞织才抑郁而终的吗?”
直到此刻,她依旧不敢相信她的灵冬,会因此如此不爱惜自己......她那样好的人,本应该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可如今......
“青鸾,来人......青鸾!”
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带着些焦急的唤着青鸾,宋予舒怕她摔下床,便伸手揽着她。青鸾本就在门外守着,并没有敢离开,这会儿听到主子叫自己,很快就进了屋。
“青鸾,今日木槿拿着那个红木盒子呢?将她取给我!”
青鸾进屋连脚步都没能站稳,就听到了程南语焦急的吩咐,又赶紧转身去找今日木槿拿着的那个木盒,好在木槿并没有收起来,那红木盒子依旧放在梳妆台上,她着急忙慌的将那盒子拿了起来。
青鸾将那盒子捧到了程南语面前,当着她的面给打开了,里面放着两封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南语伸手将其中一封拿了出来,她记得,这是程灵冬嫁人的前一晚给自己的,说等以后再打开。犹记得当时她还问了什么时候打开,程灵冬只说到了时候就知道了。
她一直将这封信放在这个红木盒里,从不曾打开过。
那封信的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右下角有两个字,小小的‘灵冬’二字。
程南语几乎是颤抖着,看了片刻才鼓足勇气将那封信打开了。
入目的字不能更熟悉,程南语从小就跟程灵冬亲近,这样的字,她最是熟悉......
阿语亲启,见信如唔。
似是有泪,程南语却也顾不得擦,只任由那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落在那信笺上,开出了一朵透明的小花。
第85章 希望兄长失忆的第八十五天
【阿语亲启,见信如唔。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登上那极乐之地了吧?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知晓你视我为重,我亦如此。可有一件事,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你。
我来自遥远的未来,有着与这里完全不同的生活,却是因为一次意外就来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或许难以理解,可这却是事实,我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关于三个国家之间的事情,同时也知道关于长平公主的事情,和亲早已经是意料之中,这也是为什么父皇向我提起和亲之事时我丝毫没有犹豫就同意的原因。我知道,我拗不过天意。
而我和俞织,注定无法在一起。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祈祷我的俞织可以活的更久一些。
你或许会觉得我没用,可我也努力的挣扎过,可最终还是无果。到了如今,我早已经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和宋予舒好好的,你们会平平安安的走过这一生。
而我,将赴黄泉,俞织还在那里等着我呢。】
一封信毕,程南语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将那封信紧紧的贴在胸前,抱在怀里,眼泪如脱线的珠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看着宋予舒心疼。
他知道程灵冬在程南语心中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饶是自己也不行。可此番程灵冬过世,他即使是不想叫程南语哭,都没有立场。
也罢,哭出来也好。
“自小母亲就告诉我,我不过是皇祖母外出巡游在归京的路上捡来的弃婴,所以因着这样的身份,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又因为母亲身份特殊,我是养女的事情京中几乎是人人皆知,许多贵女背地里说我不过是一个养女,配不上郡主的名号,那个最黑暗的时候,是灵冬陪我走过来的,人人嫌我,她却不嫌......”
宋予舒看她还抱着那张信纸哭的伤心,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一手轻轻的抚摸着程南语的长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生怕小姑娘哭噎着了。
“她是皇帝舅舅最宠爱的公主,是靖国贵女中最尊贵的存在,却唯独她护着我。”
她哭的伤心,宋予舒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程南语闭着眼睛,怀里还抱着程灵冬唯一留下的那封信。
或许是哭完了泪水,也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坐直了身体,轻轻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宋予舒,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那个红木盒子,越看越觉得熟悉。
有一件事情,她因为刚刚嫁到宋国过于繁忙,将其抛掷脑后,这会儿再看到这个红木盒子,她猛地就想起自己寄存在里面的另一封信。
那是出嫁前皇祖母塞给自己的一封信。
她将那封信从红木盒子里拿了出来,微微有些颤抖的将那封信举到面前,看着一字未写的信封,犹豫了许久,始终都没能伸手将信打开。
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更多事情。
“我来吧。”
宋予舒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主动从她手里将信拿了过来。程南语愣了一下,本想拦他,却是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宋予舒将那封信撕开了。
“越是难以面对,才越是要面对。放心,有我在呢。。”
他先是撕开了那封信,随后却并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程南语的脸上,将信封递给了她。
“我只是帮你下决心,真正的决定还要你自己来做。”
程南语愣愣的看着他微笑着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宋予舒见她发呆,轻轻的将那封信塞到了她的手里,温柔的看着她笑。
“拆了吧。”
程南语觉得自己仿佛像是被人蛊惑了心神一般,僵硬的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那信封,慢慢的拿紧将信从里面取了出来。
那张信纸与程灵冬所写的那封显然出自一个地方,就连质感都是一般无二。程南语捏着信纸的手指轻轻捻了捻,这才将折着的信打开。
这一次不同刚刚,程南语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自己手上这封信,可即使面上毫无波澜,但其实心底早已经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