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南语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可以说，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宋予舒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宋予舒见她回问，按照道理来说本该紧张的，可他没有，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他的身子离程南语微微远了一些，也松开了自己握着程南语的手，转身面向了荷塘。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说，我喜欢妹妹。那妹妹呢？妹妹喜不喜欢我？”
他是笑着说的，虽然背对着程南语，周围也再没有其他人，可他依旧是笑着的。
“我们是兄妹！兄妹怎么能在一起呢？这太荒谬了！”
这种想法程南语从来没有过，自然是打心底里拒绝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一向最怕的兄长喜欢，她甚至不能分辨出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明明小的时候两个人一直合不来的......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于远到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即使这样，妹妹也不愿意接受？”
宋予舒的反问让她无法回答，这根本就不是如此简单的问题。
程南语一直在说两个人是兄妹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可是在她心里，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的问题是，她不喜欢，不喜欢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无论他是不是自己的兄长。
“我八岁的时候见过妹妹一次，妹妹可能忘记了。”
宋予舒并没有理会，而是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刚刚失去父亲，被母亲抛弃不过才三年的可怜孩子。
他回忆起那天也是个初夏的艳阳天，和今日的天气一般无二。他在皇宫里听到有宫人说靖国的庆阳公主，也就是自己母亲的女儿生了很严重的病，靖国的太后听闻在宋国和靖国的交界有一个小镇的乡村大夫有妙手回春之能，但无奈这位大夫有自己的风骨，即使是皇宫里的人来请也绝不远走，太后爱惜外孙女，只能自己带着外孙女由庆阳公主陪同来了这边陲之地。
那个时候，宋国和靖国之间的关系因为庆阳公主的回国还略微有些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但宋予舒不怕，即使他当时只有八岁，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瞒过了众人出了城，直奔那个边陲小镇而去。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亲口问问为什么母亲要丢下他一个人三年来不管不问。
“兄长八岁的时候见过我？那个时候......我才三岁！是在哪里？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等他说完，程南语还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兄长，十几年前的事情，她着实记不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十年前那次兄长将她扔到了树上不管她，吓得她哭了好久。
“妹妹自然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你才三岁，哪里会记得？”
宋予舒转过了身，在凉亭里的石凳上慢慢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那个凳子，示意程南语坐过来。程南语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坐过去了。
“那是在宋，靖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小的可怜，就那么一点儿大！”宋予舒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在空中大概比划了一下，程南语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你生了很严重的病，太后和母亲带着你到那小镇求医问药，我记得因为是太后出行，队伍浩浩荡荡，大夫所居的村子里都被靖国宫里来的人给占满了。那个时候我听到这个消息，偷偷从宋国皇宫里跑了出来，只为了去见母亲一面......可到了那个村子，我偷偷躲在一棵树后面看，见到太后抱着你在不远处，将自己作为一国太后的尊严都放下了，只希望那大夫能救你一命，母亲站在旁边也是潸然泪下，周围围了好多的宫女嬷嬷，妹妹都不知道那一刻兄长有多羡慕你。”
宋予舒说起这些的时候很是温柔，与平时的他太过不同。程南语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很是心酸。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那时候的他也不过几岁而已，正是被父母疼爱的年纪......
“我躲在树后，看着你被太后娘娘抱在怀里。虽然是初夏，可你却穿的像是过冬一样，头上挽着两个花苞，上面扎着漂亮的红色流苏坠子，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树后面的我。”
他说的这些，程南语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还生过很严重的病，病到连宫中的太医都治不了的地步......
“我在那村口的树后蹲了一天，直到晚上天完全黑下来，都没有勇气上前去，可我后来等来了你！你依旧是白日里的装扮，只不过头发已经散了下来，你迎着月光朝我这儿走过来，连瘦小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吓了我一跳。”
宋予舒说到此处，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看着程南语，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整个人沉浸在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你叫我哥哥，还问我饿不饿。睁着亮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我看，还递给了我一块点心。那点心似乎是因为被你一路拿来抓的太紧，早已有些变形，可我还是吃了，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我记得那天，我说好吃，你对着我笑了，笑的特别好看。你跟我说外面天凉，让我赶快回家，不要让家人担心。我听了你的话，当天连夜就走了，没有让母亲看到我......那一刻我也想明白了，既然被人抛弃了，就不要再找回去，真的没那个必要。”
宋予舒很平静，仿佛被母亲抛弃的人不是自己。他似乎是说完了，微微的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才睁开，视线从新放在了面前的程南语身上。
程南语认真的听他说完，努力的想要想起自己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只能放弃。不过既然自己三岁的时候感化了八岁的宋予舒，那为什么自己五岁那年他还要把自己放到树上？
这个问题放在这里简直就是未解之谜。
“既然兄长那个时候对我挺有好感的，为什么两年后的相见还要将我扔在树上不管不顾自己跑了？”
说起这件事情，宋予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想欺负程南语。只是这个自己心心念念了两年的小丫头，两年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是谁，他也是生气，气程南语忘了她，殊不知她还是个小孩子，本身就比较难记事。所以他一时犯了孩子脾气，就将程南语抱起来，凭借着自己当时还不算好的轻功，将小姑娘放到了树上。
但其实，放上之后他就后悔了。
宋予舒知道程南语身体不好，却因为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所以将她放到了树上，没走出御花园他就后悔了。
他后悔后就赶紧赶了回去，可还离的很远就看到小姑娘被宫人们给救了下来，一点事情也没有，只是哭的厉害。
“那时候我气妹妹将我忘了，所以才一气之下将妹妹抱到了树上......”
程南语想到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当时她那表面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兄长竟然如此的孩子脾气......
“但我没走出御花园就后悔了！”
宋予舒见自己说完程南语那微微变了的脸色，赶紧着急忙慌的解释，程南语看着他，显然是等着听。
她想过原因，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回去的之后发现妹妹已经被宫人们救了下来。”
他满脸的真挚，生怕程南语不相信，甚至还牵起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妹妹信我。”
程南语看他这副摸样，又看了看自己被捂在他胸口的手，木木的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相信的，这种事情……相信兄长他也没必要说谎。
“是兄长不对，兄长今日在此，要和妹妹说一句对不起。”
宋予舒一字一句的说，字字都带着些感情，是真的很认真的道歉。程南语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小事，她自然是会原谅他的，可刚刚那个问题呢？
若是自己拒绝了，宋予舒会怎么做呢？
“当然，我问了也不是一定要妹妹今天就回答，妹妹好好想一想，兄长可以等。”
宋予舒说着就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低头看着还坐在那儿的程南语浅浅的笑。
程南语的心‘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程南语：突然又想让兄长失忆……
第37章 希望兄长失忆的第三十七天
房恒归京那天，天气很好。
程南语知晓今日父亲归来，特地起了个大早，精心梳妆打扮，还穿上了刚刚送来的新制的衣裙。
“这身衣裳郡主穿上真好看，想必将军见到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木槿站在旁边，望着面前的程南语。她年纪最小，却是属她嘴最甜，整个院子里，就没有谁能说的过她的。程南语听着她的话，也觉得高兴。
父亲回来，哪哪都是那么顺眼。
“郡主，郡主！”
她还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得意，心里想着这淡紫色着实衬自己，正想得入神，就见青鸾从外面跑了进来，她应该是跑的比较急，还带着些微微的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