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想作甚?
第48章
冬至这天, 长宁候府嫡长女曲华裳的院儿内。
大雪连续下了很多天, 这会儿屋檐已是覆盖上一层白雪。整个院儿内飒飒满地荷,悠悠荫窗竹。
青碧守在大小姐闺门外, 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一阵风吃过,屋檐上的雪花簌簌的落下, 她被吓的一个激灵,战巍巍的往落雪的地方看, 见没有多余的来人, 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氤氲的热气挡住了她那提心吊胆的双眸。
此时曲华裳紧闭的闺房内,多了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身穿玄黄大氅,一双狭长的眼睛, 满目深情的盯着身前的女子。
“华裳, 这便是你要的账本,为了偷到它,我可是花了大功夫。”男子递过来一本账册,账册纸张泛黄,约莫是被人翻看的多了,纸张的角落卷缩成一团。
曲华裳看见此物,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丝真意,素手伸来, 作势便要接过男子手中之物。
手指堪堪接触到书的一角,却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收入怀中。
眼前的男子长着一张儒雅的脸,看起来虽不如何俊朗, 却给人如沐春风,温柔可靠之感。此刻他脸上笑容渐深,眼内是一汪深如碧水的渴望,厚唇微张,声音哑然:“华裳,你答应过,等我弄来这本账册,许我一夜缱绻。”
这是个爱惨了曲华裳的男子,归德侯府裴世子,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京城内端的一好儿郎,这么多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旁人却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一直等着曲家嫡女曲华裳。
曲华裳前世当了多年的皇后,素来擅长玩弄权柄,上一世裴世子为了她,终生未娶。她犹记得,当年他已病入膏肓,却仍带病入宫,只为见她一面,和她临终道别。
她那个时候年龄大了,再也不是此时年轻的面容,他看她的眼神,却依旧满目深情。
她上辈子,能得这样一位男子用情至深,何其有幸。可惜,她不爱他。
感情这种东西,说来玄妙,她勉强不了自己,她心中所爱之人,怀瑾握瑜、惊才绝艳。原这一生,她应该与他断绝往来,让他再无念想,却不料自己身在险滩,孤立无援。只得想起他,刻意引诱。
裴世子与柱国公府的二表哥不同,二表哥贪念她的姿容,她让他做事儿必带着未可知的风险。裴世子却不同,他爱她,她勾勾手,他便甘愿为她肝脑涂地。这样一位能为她做事儿,又不用担心他背叛的男子,她必须得握在手中。
曲华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内隐忍的渴望,如何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罢了,不管前世今生,她总归是对不起他,如今他想要这身皮肉,她给他便是。
曲华裳心内千思百转,面上已是升起一抹羞红,眼内躲躲闪闪,带了丝似真似假的情意。她收敛眸中的冷意,眼波流转,呵气如兰:“裴郎,华裳许你之事儿如何能忘,现如今华裳孤苦无依,什么也没有,唯有你,你若想要......裳儿这身子便是你的。”
日思夜想的女子,对自己许出这样一番露骨的话儿来,裴云风的眸子愈发深邃,他长年温柔的脸上,现出一抹火热。
看着眼前的女子半褪衣衫,细白的素手,在身上游走,心头更热。
抱起她,行至榻上。
青天白日,屋内的两团身影交叠起伏,羞红了室内的花朵。
青碧站在门外,屋内羞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脸上的神色随着这声音忽红忽白。
青碧站在这门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她的心也似乎跟着变成了一片空茫茫。外人都在传,她家小姐是被崔贵妃看重的准儿媳妇,可是今日大小姐竟让一外男破了身子。若是被宫内的贵人发现,自家小姐辱了皇家的脸面,是要凌迟处死的。小姐如此聪慧的人如何不知各种道理,但是她却......
青碧不敢想,一双眼眸警惕的盯住院门,生怕有人忽然而至,发现了这个院儿里正在行颠龙倒凤的那两位胆大的人儿。
冬日的天气冷的刺骨,大姑娘的屋内却一团火热。
这日的雪格外的白,没有人知道,长宁侯府曲家大小姐的芙蓉被上落下一滴红来,那红艳艳的颜色和屋外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若嘲讽。
——
柳汀斜对野人窗,零落衰条傍晓江。
长宁侯府,善喜堂。
老太太罗氏气的浑身发抖,狠狠一把将身前桌案上的青瓷杯俱都扫落在地上。
“咣当”的响声中,八仙桌上的茶盏、青瓷盘里装着的瓜果点心俱都洒落一地。
罗氏插着腰,神色狠厉的扫了一眼堂下的侯爷夫妇。
“流言猛于虎,如今外界盛传华樱乃天煞孤星之相。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把华樱那孩子,送回宗族,你们还有何不同意?况这段时间,自华樱回府,我府内诸多坏事发生,正如园慧大师所言,那孩子,是个灾星呐,有何可留?”
崔氏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侯爷,一双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她在等自家相公出口辩驳,。他但凡对华樱那孩子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今日老太太所言,他也是必不会答应。
曲明贤薄唇轻抿,他的眸子黑洞洞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心中却想着另一桩事情。
昨日华裳去他书房,那孩子不亏是养自他候府。他和妻子把她养的太好了,内帷阴私手段迭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找到侯府这么多年来,贪污受贿的册子,这账簿他常年藏在书房暗室内,如今竟是被她找来威胁。
他想起那天,她说的话。
“华裳所求,大抵不过是,让二妹妹滚出侯府,华裳以曲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当朝吏部侍郎简玉珩,华裳相信,这件事,对爹来说,再容易不过。若是爹不答应,这本账册华裳还有副本,裳儿若是没有达成心愿,他日必回有人呈交给圣上。”
曲明贤回忆起当时,自己满目震惊的神情。那时,他发怒的盯着养女半响,她却丝毫不惧,那气度,竟隐隐有崔贵妃的威仪。
他这养女素来谨言慎行,端庄淑仪,他原以为这是一颗拿捏在手中的棋子,却不料,这竟是一条毒蛇,他曲明贤自诩精明一世,农夫与蛇的故事精髓竟是在这个弱小的养女身上体会到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跌坐在红漆木椅上,恍然大悟,问:“华樱的流言是你让人传出去的?”
曲华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点头:“爹你也别怪华裳心狠,曲华樱本就是你与崔氏的亲生女儿,她若不滚出侯府,我如何坐稳曲家嫡女身份?我知你心中思量,把我当成与皇家联姻的棋子,如今我欲嫁简玉珩为妻,便再不能给侯府带来利益,您威胁过我,废弃的棋子,侯府素来是扔掉的。曲华樱不走,如何巩固我侯府嫡长女的身份?”
“你......你......”他抬起手,指着眼前陌生的少女,气的话儿都险些说不出来,他随手扔掉手中的瓷杯,瓷杯应声落地,一地的玉瓷片儿,仿佛要把他的心肺都刺穿,这么多年,他侯府养成了个毒妇。
曲华裳端仪的站着,笑容更甚:“华裳相信爹,一定能为女儿办好此事,爹放心,华裳一日是侯府嫡长女,便会一直为侯府谋福利,毕竟娘家才是出嫁女最大的靠山。”
他捂着胸口气的咳嗽了半响,心内起伏的情绪才终是平静。他抬起头,脸上的怒容收敛,毕竟是在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使之前被气的不清,这会儿,脸上终是趋于平静,他神色莫名的看了曲华裳一眼,这才开口道:“老夫可以答应你,把华樱送回庄子,但你毕竟是崔贵妃钦定的三皇子侧妃,凭老夫的能力,改变不了贵妃娘娘的注意。”
“华裳知爹心中为难,爹只需帮华裳拖着圣旨至明年年初,西山狩猎一行过后,华裳自有应对的法子。待华裳出嫁之时,这手中的账簿便是爹的。”
曲华裳边说边摇着手中账簿的模样在曲明贤眼前挥之不去。
这会儿恍惚回神儿,恰好听见老妻的哭声。
“母亲明知,华樱与华裳是抱错的孩子,灵隐寺大师算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是华裳的啊!为何您却要偏听偏信,要送走儿媳嫡亲女儿,她才是侯府真正的嫡长女呐!”
崔氏见侯爷半响没有说话,这会儿只得驳了老太太的话儿去,语带哭腔。
却不料,自家相公,猛的回过头,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厉色,他垂着手,别开视线,面无表情的说:“娘所言极是,如今外界已经污了我一个女儿的名声,万不能再拖泥带水,把裳儿也牵连进去。只不过这段时日,整个大楚朝俱在下雪,行走不便。不若等明年开初,再把华樱那孩子送回庄内。”
“侯爷!”崔氏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自家相公,声量不由自主的拔高:“你今日与娘如此盘算,可有想过华樱?这些年我们本就对不起她,灵隐寺大师一句真假难辨的批命,就要让我们再一次抛弃她吗?”
听了此话,侯爷沉默不语,手指蜷成拳头,眸中晦涩不明。
老太太躺在卧榻,一双塌掉的眼皮遮住眸中大半神色,再不敢看崔氏充血的眼睛。人的心长得是偏的,她年龄大了,谁伴在她身旁,她便偏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