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莫名的心慌,总觉得她就在她们之间。
崔贵妃身后站着的年轻姑娘,没有几个,一眼看来,三姑娘曲华婉安分守己的低垂着头,无丝毫异样。大姑娘曲华裳,此刻正抬起眼,眼神轻蔑的看向跪倒在地的五姑娘曲华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这样一副神情一闪而过,若不细看,根本没人察觉,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楚南浔抬起头的那瞬间恰好捕捉到楚大姑娘此刻的神情。
他一双眸子愈发犀利起来,眼神在她身上上下下打量,这曲家大姑娘曲华裳,从始至终似乎都透露着不对劲儿。
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
楚南浔敛住眸子,脑海内疑窦丛生。
崔贵妃见曲华蓉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家儿子,心中怒气更甚,把玩在手中的玉石,砰砰砰转的愈发响了起来,她眸含厉色,意有所指的道:“御花园的景儿竟没有这松柏林好看,今儿五姑娘倒是有雅兴,跑这么远的地儿来此赏景。”
崔贵妃不阴不阳的说着话儿,跪在地上的曲华蓉,只得抖着身子,不敢吱声,心内暗叫糟糕,三皇子眼看着是不打算帮她了,他背对着她站着,一副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曲华蓉脸上青青白白,难堪的要命,明明之前他还一副对她魂牵梦绕的表情,这会儿子被这么多人抓住他对她行那等子肌肤之亲之事后,他却再不理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上顶着崔贵妃的威压,曲华蓉心内一片慌张,抬眼看向崔贵妃的身后,大伯母一脸失望的看着她,那模样显见的是要袖手旁观了。
再望望远处的大姐姐,她对着自己温温婉婉的笑,眸里几丝讥讽挡也挡不住。
曲华蓉悚然一惊,忽的意识到,今日自己莫不是着了别人什么道?
方才三皇子找过来,芳姑姑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是想支开自己,为大姐姐和三皇子创造机会说会儿话。然而大姐姐却不知何故,一直拉着自己,把自己推在三皇子眼前。
后来他们三人走到御花园的假山,大姐姐借故如厕,自个儿离开。这才有了三皇子拉着自己入松柏林这回儿事儿发生。
三皇子显见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个儿说,只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肌肤相亲后,他竟如此冷漠,现如今这模样是不打算管她死活了吗?
曲华蓉眼内充血,想想自个儿今日名节全毁,贵妃娘娘眼见的恨自己入骨,大伯母不闻不问,她今日若不自己自救,这辈子怕是就要完了。
这样想着,曲华蓉眼中渗出泪来,两行清泪顺着她柔嫩的面颊往下流,好不可怜。
她望着崔贵妃,磕头认错:“都是华蓉的错,我与三皇子.......三皇子是无辜的,贵妃娘娘若要发落,便发落华蓉吧!”
曲华蓉说完,便一直磕着头,细嫩的额首磕在铺着一寸厚的雪上,染上朵朵雪花,额头虽不至磕破,但地上的雪花冰凉,晕在少女的头上,让她整片鹅蛋脸被冻的红彤彤。
崔贵妃端着手笑,笑意不达眼底,这倒是个聪明的丫头,自个儿主动认下所有罪,坐实了她和南浔肌肤之亲这件事儿。
这是在逼着她,把她收入南浔房内呢!
崔贵妃这个人儿,出自柱国公府,自小勋贵之家长大,又是嫡长女的身份,自小便不能理解庶女们向上攀附的阴私手段。
如今她贵为贵妃多年,便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这种小手段了。
今儿个这长宁侯府曲五姑娘是第一个试水之人。试水的对象还是她唯一寄予厚望的儿子。
如此这般,怎能让她憋屈的为儿子纳了她去。
“哦?这么说,五姑娘也认为自己有错?”崔贵妃看着一直磕头的女子,嘲讽的问道。
曲华蓉连连点头,眼看着贵妃娘娘今儿是一定要发落自己了,她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往肚里吞。
崔贵妃见她伏低做小,一脸顺从,心内暗忖这小白莲,当真能忍的狠!只可惜她素来最看不惯这种人。
手上两个圆溜溜的玉石顺势便从手中砸过去,崔贵妃未出阁时,善齐射,这么多年来,准儿头虽没有以前好,这两个玉石也砸在了曲华蓉的额际上。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上被砸出一片血花子,血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泪水混合着血液一并在脸上躺着,好不吓人。
三姑娘曲华婉不忍的闭了闭眼睛,握紧满是湿汗的拳头,瞟了一眼身旁的大姐姐。她都看见了,方才她在假山后找二姐姐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姐姐、五妹妹与三皇子在一起。
之后她跟在大姐姐身后,大姐姐佯装不知情的回永和宫找来崔贵妃和大伯母寻找两个妹妹们,引他们入松柏林,为的就是要来抓奸呢!
今天他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她这不动声色的大姐姐设的局。连贵妃娘娘、大伯母那样精明的人儿都被糊弄了去。曲华婉脑内闪过四妹妹死后永不瞑目的眼睛,身上一个激灵,后怕的往后退了退,眼内全是骇然。
曲华蓉匍匐在地上,不停的认着罪,崔贵妃抬手捂住嘴,惊讶的看着她,凉凉的说:“唉呀!对不住了,五姑娘,今日天冷,本宫手上全是湿汗,手打滑,竟是把这珠子扔在你脸上了,你可还好?”
贵妃娘娘高高的立在曲华蓉的身前,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毫无诚意的关心道,凤眸盯着她时,眼里全是警告。
曲华蓉喏喏的回道:“无碍无碍,是华蓉自个儿不小心碰到了娘娘的玉珠,罪该万死!”
“罢,你明白就好,你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本宫就如了你的意,小桂子,今儿五姑娘误闯皇宫,勾缠三皇子,本宫念在其年龄尚幼,认罪态度诚恳,便不予重罚,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儿便拖出去,打上十个板子,长些记性!”
崔贵妃说完,弯下身,手指点在曲华蓉鲜血淋漓的额头上,看着小丫头脸上骇然的神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儿,语气放缓:“五姑娘回去,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今日你既与我皇儿有了肌肤之亲,南浔素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本宫也不是那等子刻薄之人,下个月便命人把你抬入端王府,给我南浔做个侍妾也是可的。”
曲华蓉抬起头,原本绝望的脸上,这才有了丝颜色,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她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段位还没有后世那么高超,此刻被贵妃娘娘死死的压制住,竟虚虚晃晃的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子哪儿还想那飞入枝头当凤凰的美梦,只要三皇子肯收她入房,一个侍妾,如今也是她高不可攀了。
崔氏站在一众女眷前,眼神暗了暗,她这大姐姐制衡之术用的相当好,今日三皇子与五姑娘肌肤之亲,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原也不是五姑娘一个人的错儿,贵妃娘娘一上来,恩威并施,便让五姑娘自个儿认了错处,这会儿子所有人都只会说侯府五姑娘不知检点,妄图攀龙附凤,三皇子的行为却再无人指摘。
“三妹妹,你说姐姐如此安排,可得当?”
崔氏正在发呆,崔贵妃已经扭头看她,温婉的笑问。
“华蓉今日做出这等事来,实属我侯府管教不严,娘娘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臣妇代表侯府对娘娘感激涕零。”崔氏说着,屈膝行礼,礼仪举止让人无丝毫指摘。
崔贵妃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崔氏的手道:“既如此,三妹妹我们便回吧!”
说完扭头对着立在一侧的三皇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再宫女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回走。
曲华裳跟在人群之后,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五姑娘被宫侍托了下去,行仗刑,她原以为,三皇子会心疼入骨,当众要了五姑娘去,却不知这之间出了何等差错,三皇子竟是无动于衷,从始至终都冷漠的任贵妃娘娘处置。
这下倒好,没有了三皇子插手,她那庶女出生的五妹妹还如何能入得端王府做侧妃,顶了她的位置去?
曲华裳眸中晦涩不明,一双手紧紧的握住,心内生生的恨着。好好的计划说变就变,这走势发展与前世相差甚远,今后她再该如何找机会退婚?
这厢曲华裳还在心内思索该如何应付三皇子的婚约,那厢她的心上人,却抱着她二妹妹,躲在暗处看了这样一处好戏。
一众人渐渐的走远,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
一阵风吹来,树叶上盛着的雪花,簌簌的往下落,细细碎碎的一片落下,渐渐的盖住雪上的鞋印。
三皇子立在松柏林间,垂手而立。
他的肩头被落下的雪花给覆上一层白,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仿佛之前发生了那么些事情与自己无丝毫干系一般。
忽然,楚南浔眸子动了动,他抬起头看向远方,手上打了个响指,一个身影从远处飞来。
来人苏樱雪见过,这不就是那个上次在竹林前遇见的倒霉催的染血暗卫。
她想起那天竹林下,男主对她的警告,身子抖了抖,简玉珩似有所觉的低下头,便对上娇妻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心中生疑,怀中的女子显见的与三皇子有些渊源,然而此刻他二人隐藏在假山之后,也不便多问,只能安抚的拍拍她的香肩,再次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