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的危机似乎并没有解除,据他这一路观察来看,这仆从约莫提前便知道自己将会重伤路经此地,今儿特地在密林等着他出现。否则以灵隐寺后山,错综复杂的地形,他不可能如此轻松的便将自己带出来。
简玉珩此时虽然受着重伤,头脑还算清晰,脑海内不断的分析着眼前形势。
这灵隐寺的后院,大多是和尚以及上香的香客暂时居住的地方,灵隐寺与一般的寺庙不尽相同,这里的禅房有限,普通的民众是住不进去的,只有真正的高门大户方能在后院借宿几天。结合这仆从的样子来看,今日劫持他的约莫便是他那勋贵世家的主子。他的主子既不要他的命,挟持至此,那便是另有所图。
简玉珩眼眸闪了闪,乖顺的随着青山来到后院一排寮房前,此时夜渐深,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青山一手挟持着他,一手敲了敲房门。
房内传来一声女子的细语:“进来!”
简玉珩被青山一把推了进去。身后的挟持力量消失,他踉跄了几步,这才扶着门栏站了起来。
入目的是一张女子的脸,既熟悉又陌生,他记忆力素来很好,什么人见上一次便很难忘记。眼前的女子是位熟人,前些日子在柱国公府他们遇见过。
女子款款而来,拖地的裙裾摇摇摆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此刻她脸上全是关切:“玉珩哥哥,你没事吧?可怜见的,如何伤成了这样?”
说着便欲抬手将他扶起,简玉珩巧妙的躲开,一双眸子晦涩不明,盯着她看了半响,哑声道:“姑娘自重!”
说着又向身后退了两步,行走间,牵拉住身上的伤口,疼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头。
“姑娘今日将我挟持至此,有何目的?”
伤成这样,还如此倔强。
曲华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语气愈发温柔:“华裳哪有什么目的,昨日偶然偷听武国公府二舅母与祖母谈话,得知玉珩哥哥今日恐遭受埋伏,华裳心急如焚,今日特特让青山前去营救,只怪青山那厮去的慢些,让玉珩哥哥白白遭受了这么多的苦。”
曲华裳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模样看起来颇为委屈。
只可惜她低估了简玉珩这男人的心机,早在青山出现在密林那刻开始,他就怀疑他是提前知道他会身受重伤特意等着他的,既然知道他会受伤,为何不提前提醒他,偏要让他重伤之际,毫无还手之力时,再行相救?
这会儿子曲华裳一通真情演绎,简玉珩看着,只让他觉得眼前女子,披着一张美人皮,心思深沉。
见简玉珩没说话,低头深思,曲华裳再次凑到近前,关切的说:“玉珩哥哥,快过来坐会儿,让华裳给你上会儿子药。”
孤男寡女,本就只见过一面,即使据这曲大姑娘说,他们小时候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他都记不清了,和她能有什么情谊可言?如今她巴巴的想讨好自己。还是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刻,目的何在?
简玉珩眼眸闪了闪,除了想自污清白,赖上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想及此,简玉珩眼内露出一抹厌恶,他自知自己长得俊美,惯会招小姑娘喜欢,但是如今身受重伤,竟然也因此被人算计,心内几欲作呕。
曲华裳心理素质极佳,看出他脸上的厌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变得温柔小意,那模样仿佛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她上前一步,纤纤素手作势便要触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了。
简玉珩此刻已经退至门前,身上伤口太多,之前被杀手追杀的时候,心口的位置也被刺了一刀,此刻隐隐作痛,身上的冷汗一直往下滴,自己这会儿若不是凭借毅力支撑,放松下来怕是会立马瘫软下去。
不行,不能晕过去。
简玉珩咬紧牙冠,让自己清醒一些,缓慢的向右边躲去,险险躲过了曲华裳伸过来的指尖。
曲华裳也不再装,此刻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男人眼看即将力竭,等到青山喊人到时,她只需拔下他的衣服,伪装他强迫她的样子,便能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其实她原也不需要如此心急,奈何这玉珩哥哥竟忘记了她们当年儿时情谊,对她无丝毫儿女之情。且那日柱国公府一行,她杀了曲四姑娘,侯爷虽为她遮掩了一番,但看她的眼神愈发的冷了起来,若不是崔贵妃欲点她为三皇子侧妃,她作为联姻的棋子还有用,侯爷如何能善待她?眼见着这次灵隐寺出行后,自己嫁给三皇子的圣旨便要颁布下来,她如何还能等得及。
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素来相信,我命由己不由天,时不待我,我便创造机会,破了这必死之局。
曲华裳想着,眼中划过一抹流光,看着简玉珩就如看着待宰的羔羊,她相信自己,即使她如今用了这档子手段赖上他,他日相处时间愈久,他也回发现她的价值,她熟知未来,学古通今,往后既会是他的贤内助,也会是他的指路灯。
“不好了,寮房走水了!”
曲华裳心内正在做着美梦,忽然一阵高喝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原本寂静的内院,一时热闹非凡,没有睡着的主子丫鬟随着这身喊声纷纷出了院门,屋外一处茅草搭建的屋舍真的着了火,火势冲天。
“大小姐,你在屋内吗?可还好?老夫人正问起你呢?”老太太身旁的李嬷嬷站在曲华裳的屋外问,后院起火,老太太把曲家一家子女眷都召集了起来,见大小姐没有从屋内出来,特特让她过来唤她,唯恐火势过大,伤了一干女眷性命。
曲华裳看了眼靠在墙角的男人,此时他已经虚弱的瘫倒在地,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在心内估摸着他应是站不起来了,这才脸上露了笑,回道:“嬷嬷,我没事,待我穿了衣服便随你去祖母那儿!”
曲华裳说完,从袖口摸出颗止血药丸,这是之前三表哥帮她找来的止血圣药,一药值千金,受伤再重的病人服用过后,沉睡一个时辰,便会好的大半。
她专门要来这药便是为眼前男人准备的,这会儿让他睡上一个时辰也好,等她回来的时候,再实行计划也不迟。
这样想着,曲华裳把药灌入简玉珩口中,亲眼看着他将它吞下,这才披了件茸毛大氅,出了门。
说是内院走火,其实也就是个茅草屋点着了。没有什么大事儿,众人聚在寺院的前院,过了小半个时辰,那火便全部熄灭。
眼看着都已经三更天了,崔氏安抚众人后,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一堆女眷这才放下担忧,回了自个儿分配的寮房。
曲华裳重新回到自个儿屋子,屋内黑洞洞的,大晚上出了这点儿差错,让她计划好的事情推迟了时间。青碧点燃油灯,曲华裳踏入屋内。
房内......
空无一人。
“人呢!”她睚眦欲裂的吼着,冲进屏风内寻找。任她翻个底朝天,原该昏昏欲睡的男人不见了。
却说这厢,苏樱雪也回了寺庙的寮房,站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近乡情更怯,原不打算再与那男人相认的,可女主如今竟然把注意打到了她男人身上,她好好的原配还没死,女主便想小三上位,想来,她便快气疯了!
杀了这么多人,她王樱樱还没找她血债血偿呢。如今竟然连我那芝兰玉树的男人,她也敢沾染,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樱雪现在只要一想起,翠莲之前向自己汇报的内容,就怒从心中起。恨不能刚刚那一把火烧的不是茅房,烧的是曲华裳那蛇蝎心肠的毒人。
好在没让她得逞,污了她男人的名声。否则她就是真死,地府里也永不安生。
“小姐,您....."
翠莲跟在苏樱雪身后,看见她时而踌躇,时而发怒的模样,犹犹豫豫的问:“那位公子,奴婢已扶进您的房间,您不......进去看看?”
翠莲今天按小姐吩咐,做了一连串不守规矩的事儿,此时心中惴惴,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苏樱雪扭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褪下手中的玉镯子,戴在她的手上,这才道:“今日之事,多谢翠莲姐姐了,这玉镯子就当小姐给你压惊儿了,你拿着,守在外边儿,切记今日之事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翠莲得到小姐表扬,素来没心没肺的她,脸上瞬间露出笑来。一口应下,乖乖的为小姐守门。心里暗自想着,还好翠兰姐姐自上了山后,便染了风寒,不能伺候在小姐身边。若是翠兰姐姐今儿在,看见她帮着小姐方火烧茅房,在大小姐房里救下一外男放入自家小姐闺房,约莫着会气晕过去。想想翠兰姐姐板着脸训人的样儿,翠莲害怕的抖了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露出一抹庆幸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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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玉珩缓缓的睁开眼,屋内点着烛光,借着烛火,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禅房,房内统共摆了张桌子。蒲团、木鱼、经书有序的放于房内。
木头制作的屏风上挂着个樱花色的银狐大氅,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几件女儿家用的小首饰。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隐约还有丝女儿家的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