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一回跟人如此好声好气地说话的景箫有点不耐烦了,试图直接伸手去抢,他如果打定主意想拿到一样东西,江衔蝉再怎么反抗也只是无用功。
手触碰到她肩膀的同时,他看到她双手一紧,像是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把符纸藏得更严实了。
“你如果不想我失手伤到你,”他放轻了力度,低声道:“那就别做无用挣扎,说过了,我就只看一眼。”
衔蝉像被施了定身法术,一下子僵住了。
“这样才对。”景箫语气也缓下来:“大家都是同伴,谁也不会谁伤害谁。”
那是谁亲口说同伴“碍事”?
景箫的手伸过去,在毫厘之际,骤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江衔蝉将符纸攥在手心,而她的两只手贴在胸前,做出了一个保护兼防卫的姿势。
襦裙的前襟上系着蝴蝶结,两条垂下的丝绦有一个微微弯曲的柔软弧度,像雨后长满嫩草的小山坡。
景箫动作一僵,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弹指的时间,他把什么东西往她床头一拍,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什么啊……
严阵以待的衔蝉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他今天十分鬼畜,莫名其妙地闯进来抢东西,莫名其妙地威胁她,又莫名其妙地跑了。
还把一张符纸贴在她床头。
江衔蝉揭下来一看,与江寻鹤给她的那张传音符一模一样,只不过右下角多了一点殷红的血迹,像一粒耀眼的朱砂痣。
作者有话要说: 景箫:给我看一眼
衔蝉:不给
景箫:我要生气了
衔蝉:不给
景箫:空手夺白符
衔蝉:笨蛋哈哈哈,我把你的套路摸得一清二楚,你的攻击对我无效
景箫:////等一等……你……藏的地方……那个……
衔蝉:哪个?
景箫:////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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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入幻境(一)
一切按计划进行,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越是安静,越是令人心慌,清漓郡主难以入眠,把全身都埋入被褥中,一动也不敢动。
啪。
灯芯跳动了一下。
她一个哆嗦,悄悄探出头,看到一团黑雾从窗户中飘了进来,黑雾变浓,逐渐凝成一个修长健壮的身影。
“郡主殿下,”他咧口笑了:“你在等我吗?”
“啊啊啊——”
清漓郡主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符箓,全都扔了出去。
“你知道的,这对我没用……”黑影不躲不避,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便被烫出一股烟。
他退后一步,摸了摸烧焦的伤口,蘸了血在嘴里尝了尝:“他们果然来了……”
清漓郡主连尖叫都发不出,连滚带爬地往门口逃。
慌乱间踩掉了床脚的一只铃铛,她也没发觉,大脑一片空白,压根记不起江寻鹤的嘱托,满心只想着逃。
“没用的。”低沉的笑意从身后传来,“没用,逃不了的……”
传音符震颤起来,江衔蝉条件反射地跳下床,一冲出门就和沐青鸢打了个照面。
“沐师姐,郡主那边出问题了!”
沐青鸢比了个噤声手势,警惕地扫着四周,“寻鹤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现在别说话,小蝉师妹,你在这里守着,什么都别做。”
“沐师姐你要一个人进去?”江衔蝉压低了声音,拉住她衣袖:“不先等哥哥来吗?”
“来不及了。”一截虹练从沐青鸢袖中落下,“我先进去探路,绝对不能让妖物漏网。”
“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不行,你在这里等着。”
不知为何,沐青鸢坚持让她等着,可众人手中都有传音符,且四散各处,不知行踪,衔蝉一个人在这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难不成是不想让她受伤?
“听我的话,小蝉师妹……”沐青鸢回头深深看她一眼,脚下往前探了一步,然而她踩到的却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仿佛踩在了水面上,脚尖轻触,一层涟漪扩散开来。
她一只脚踩进那片水中。
“沐师姐小心!”江衔蝉头皮发麻,连忙伸手去抓,却仿佛碰到一面极有弹性的墙,把自己弹了出去。
沐青鸢的双腿也陷进去了,紧接着是腰部,颈部……她身后的黑暗仿佛是一张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江衔蝉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前一片漆黑,鸦雀无声。
没、没了?
人去哪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肺部一下子灌入冰凉的空气,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夜色如沙一般从她的指缝间漏下,她雪白的双手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视线沿着指缝滑下,她正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
江衔蝉记得,她方才正站在一株老槐树下,而现在,她不知何时到了清漓郡主的房间里,正对着一面铜镜。
镜中的少女穿一袭火红嫁衣,脸色白得像雪。
那个是自己?
江衔蝉摸了摸脸,抬手时袖间带起一股醉人的幽香,屏风下安坐着一只狻猊香炉,浅紫色的烟气缓缓从炉嘴中飘出,像一条慢条斯理袅娜而来的蛇。
原来……遭难的是自己啊……
“仙长救我,好可怕啊呜呜呜……”清漓郡主哭得梨花带雨,面前两人的面色却并不好看。
四周也很平常,一点也不像是要有大事情发生的样子。
她的抽噎缓缓停了下来,惊惧不定地打量着众人。
不仅仅是江寻鹤和沐青鸢,连其他弟子也在,乌泱泱地聚在门口,每个人都面色复杂。
那个总是冷静持重的高冷女子脸色发白,强作镇定的面色里,掺杂着一丝惊疑与迷惘。
这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江寻鹤开口问:“郡主,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我听你的话,用符了啊……”
“用了什么符?”江寻鹤打断她的话:“好好想想,郡主,这对我们很重要。”
“我都用了。”清漓郡主头疼得厉害,抱住脑袋蹲下身:“因为我太害怕了,没有仔细分辨,一股脑儿全扔了出去,那东西还被我烫伤了。怎、怎么了吗?”
有人嘀咕:“那不应该啊,怎么还是让它逃了?”
清漓郡主大口吸着气,稍微冷静下来,回忆起逃跑时踩到的东西。好像是一只铃铛……
对了,江寻鹤他们说,这东西很重要。
踩掉了,有没有关系?
她觑了眼江寻鹤,咽了口口水。
应该……没关系吧。
当初信誓旦旦答应合作的是自己,若是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搞砸了整场布置,那她岂不很丢脸?
清漓郡主埋下头,继续沉默,旁人只当她吓呆了。
“果然如此,普通的法术和阵法对它没用!”有小弟子崩溃地叫起来:“这该怎么办?明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小师妹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沐师姐也差点受了伤……”
江寻鹤脸色凝重。
眼睁睁看着衔蝉从面前消失的沐青鸢也破天荒没有鼓励大家,低头一语不发地沉吟着。
现在的情形由不得自己分神去感情用事。她努力回想着自己与江衔蝉分开时的种种细节。
那里并未藏着什么机关,也没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她对自己的灵识很自信,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瞬间警觉。
到底哪里开始出错了?
她看着江寻鹤冷峻的侧脸,手心缓缓积出汗水,向来如磐石般坚定的心智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她咬住唇,暗暗摇了摇头。
一定要找到小蝉师妹,她那里一定就是突破口。
江寻鹤,也是这样想的吧。
沐青鸢脚下动了一步,一粒石子擦着鞋边儿滚了出去,堪堪在石阶前停下。
她脚步一滞。
“怎么了?”正在重新布置新计划的江寻鹤察觉到她这边的反常,将手搭上她的肩,“你受了伤,先下去休息吧。”
被吓懵了的清漓郡主身披薄毯坐在石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臂弯内,也没心思去赖着江寻鹤了。
沐青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没问题。”
江寻鹤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多加规劝,继续指挥众人。
沐青鸢走到一旁,弯腰捡了粒小石子,扔到石阶下。
石子撞上石阶,弹跳几下后不动了。
看上去毫无任何不妥。
可沐青鸢与生俱来的强悍灵识令她明察秋毫,石子的某一次弹跳并未完完全全撞上地面,仿佛在空中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之间隔着肉眼根本不能辨别的弹指须臾。
也就是说,他们面前,是另一个不可见的空间。
一处游离于三界的幻境。
怪不得清漓郡主遇险的时候,其他人都一无所觉,连江寻鹤也中了这鬼蜮伎俩。
沐青鸢缓缓吐出一口气,“江……”
“你不能喊!”一个女孩的声音急迫地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