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想做院子里的那棵树了。
这个无星也无月的夜里,温冰炎又冷又黑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他手里拉着一个小手,那是他的珍宝,是他璀璨的星月,亦是他的世界。
……
与此同时,洛京外的二皇子王府里,穿过守备森严层层巡查,穿过高墙内的琼楼玉宇,府邸中心的书房,灯火通明。
书桌前围了一圈人,二皇子立于上首,幕僚与所从者环绕,他对着桌子上铺着的一副洛京地图安排众人明日行事,地图上满是圈圈点点。
商议罢了,各臣子领了命令。
二皇子从图纸上抬起眼,视线扫过面前众人,“明日就全仰仗各位了,事成以后,定不负承诺。”
众人虽然在书房里商议了大半日,但是都目露精光,显得很是兴奋,他们畅想着明日后的荣华富贵,肥头大耳上油光满面,纷纷向二皇子回应不敢居功,心里却是做好了明日之后以后如何搜刮民脂民膏,扩充自己府库的计划。
又客套了几句,互相间便戴起了高帽,弹冠相庆间,屋里颇有几分提前庆祝的喜庆氛围,二皇子清了清嗓子,让众人下去落实今日任务安排。
待到满场人影散去,书房中就剩二皇子一人,他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里。
寂静中,他双目无神,开口道:“国师大人,如何,你安排的我已经布置下去了。”
“轰隆……”书房墙面上的书架突然动了起来,让出一个一人宽的暗门,自其中走出一个白衣仙人。
正是宋东归。
他手执一个雪白拂尘,端的一派出尘不染的模样,“殿下做得不错,如此这般,只待明日之后,殿下便可顺应天道,荣登大统,亦将得偿所愿。”
二皇子却没有高兴起来,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半晌,缓缓开口道:“明天这个计划,看上去是妥当了,但是我还是有所顾虑……”
宋东归今日在此安排了大半天,见到这扶不起的阿斗又露出犹疑不决的神态,颇为心累,他压下心里的不耐烦,面上仍旧挂着一贯出尘忘俗的淡然,波澜不惊问道,“殿下有何顾虑?”
“国师不要在意,你的计划自然是完美无缺,趁明日大典,洛京人满为患,抽干宫内外侍卫和禁军,隔绝内外交通,再请父皇禅让,但是……”
他摸着手上的扳指,吐出心底的烦恼,“龙门弑仙堂昨日夜里找上来,虽然不敌,暂时退出,但是我们的人至今没有在洛京寻到他们,我怕待到明日,他们会出来乱我大事。”
宋东归嗤笑了一声,“毛头小儿,不足为惧。昨日交手中,我看他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但是年纪太轻,顶多打打那些散沙似的杂碎,居然不自量力来寻我麻烦,我青城百年仙门,他想要扳倒,再等一百年罢。”
“国师法力通天,自然不怕那弑仙魔君,但是于我,明日安排中定不能出一点纰漏,你是知道的,我那个哥哥心思细腻,稍有差池,他便会发现端倪,他在朝中所从者众,要想治我的罪易如反掌啊。”
不过是如此想了想,二皇子便目露惊恐,可见太子积威甚重,给他很大威胁。
宋东归更是不屑,瞥了他一眼,“二皇子这般瞻前顾后,莫不是怕了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料二皇子听得此言,一扫惊惧,大惊道:“回头,回什么头!我多年的夙愿就在明日,便是再等一天也等不了,再等下去,那个昏聩无能的老不死的只怕就要把位置让出去了,我母亲出身低贱,这些年都不得他一个青眼,我倒要看看,明日我将他踹下龙椅之时,他是否还不正视我!他不是看不起我们母子么,我便要将他埋作我母亲陪葬位上!”
二皇子说到后来,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宋东归嫌弃地离远了一点,他不管那边情绪如何激动,淡然道:“明日我朝觐之后,给他最后一个丹药,待我出了宫门,你便可以吹哨为号,率人行动了。”
他也不管那边二皇子听清没有,便一甩拂尘,向外走去。
宋东归行出书房,并未御剑,而是上了一个马车,车里已经有一名美貌小倌候着了。
今夜无星亦无月,马车车头亮着一盏灯,走得很慢很稳,这样的平路却见车厢不停在震荡。
黑暗里,一道身影落在马车外,自车壁上叩了叩,低声道:“门主,下面已经准备好了。”
宋东归模糊不清的声音随着车厢晃动传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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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德天,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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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亲了一下被锁了,为了不被注意,我隐晦多了,什么“像剥了皮的煮鸡蛋”,这句出来的时候我都笑了,今天这章可能还会被锁……锁了我再改吧,(惆怅点烟……
第57章 大典、各自的一夜
在秦淮月和温冰炎困在洛京之时,他们不知道,在南方,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此时在南方仙门和民间闹得沸沸扬扬,有某种东西,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南方的消息还在路上,恐怕待到天亮后,便会蔓延至洛京。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这夜,太子党下太师府里,书房的门窗上人影晃动,不时有人自其中匆忙进出,几匹快马带着极密命令,奔向各个方向。
这夜,二皇子独自坐在一间暗室内,室内无窗,一灯如豆,靠墙边的几案上赫然立着一个无字牌位,他席地而坐,静静仰望着,目光是少见的温和,穿过这密闭的房间,不知投向了何处。
这夜,龙床上的皇帝一把掀开床帐,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里面伸出几双柔软的胳膊,惶恐地去轻抚他的背。皇帝一把推开里面的人,气急败坏地唤来值夜太监,自明黄色锦缎托布上,一把抓起国师给他的最后几颗仙药,在太监惊惧的眼神下,颤抖着尽数放入口中。
这夜,宋东归驱车回到了青城山上,在山头驻足,回头俯瞰脚下洛京,无星无月苍茫天地间,唯有洛京在其中星星点点亮着,犹如供奉神灵时燃起的香火,而他,就是这香火供奉的唯一神灵。
这夜,李腾蛟趴在宫门门前布置法阵,忙得满头大汗,一旁琼山坐在一堆侍卫的背上,直打哈欠。
这夜,有一行十几人的队伍,披星戴月,自南方千里跋涉而来,在这个黑沉沉的夜将尽之时,在南方消息都还未到达之时,赶到了洛京城门。
这夜,山雨欲来风满城的寂静里,唯有温冰炎陷入了五年来第一次深眠,他沉浸在温暖的梦乡里,下意识地靠近身边的秦淮月,紧紧挨在她的身边。
两人脑袋抵在一起,手指交缠。
大典当日,黑云压城。
从北方各地而来的万千信徒,怀揣着虔诚的信仰,天不亮便涌向青城教祭祀讲经大典举办地点——擎天台。
人山人海将洛京街头堵塞得水泄不通,参加之人无不手握一个装着符纸的布囊,贴在胸口,嘴里低声呢喃经文,双眼痴痴望向擎天台方向,等待仙师出现。
洛京宫中,满朝文武官员心中怀揣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依次步入这座充斥欲望的宫殿。
明里暗里,无数暗潮汹涌。
宋东归带着青城弟子十人一同上朝,国师不必行跪拜,不用低头称臣,龙椅上精神抖擞的皇帝甚至早早在殿门相迎。
宋东归朝上宣布了今日祭祀讲经一系列安排,婉言拒绝了皇帝想一同参加的愿望,便带着人先一步出宫而去。
他胳膊上搭着那根雪白的拂尘,步履从容,身后十人低头跟随,今日的宫中格外不同,没有巡逻的侍卫,没有值班的禁军,广阔而寂静,但是他知道,这空阔之下,藏着无数蓄势待发的生命。
不过,不论是哪一边的势力,都是朝着最终的死亡而去,他的帝国,不需要信徒以外的生命。
宋东归一行人穿过层层宫门,走过广阔的广场,直向宫外。
面前还有最后一道宫门之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将那迈出还未落地、悬空的脚缓缓收了回来。
宋东归姿态傲然,一甩拂尘。
“我就知道你们必然会选在今日乱我的事,但是可惜啊,这个暗器法阵被我看出了,还有什么本事赶紧使出来吧,既然带着问天送上门,我今日就来个双喜临门。”
话音刚落,一个颀长的黑色人影自宫门上的墙头落下,站在朱红色宫门口。
男子黑衣黑发,面色如冰,浑身气质冷冽,独自挡在众人面前,沉沉如山,他自背后抽出一柄墨色长剑,剑身与他好似融为一体,斜斜指向地面。
宋东归看见,面露不屑,冷哼一声,“真是好啊,明知不敌,仍然上赶着送死,我就成全你!”他身后十人也面露警惕纷纷拿出武器。
弑仙堂众人也从宫门楼上跃下,站在温冰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