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不愧为皇城,街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公廨等等。商铺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还有医馆药铺,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摊贩吆喝着,还有街头卖艺地敲着锣,热闹非凡。
秦淮月游历人间这些年所去之地多为小村小镇,这样繁华之地从未踏足,不禁新奇不已,东张西望。
在这繁华街市中,隐约可见诸多携家带口进入洛京的贫困农民,他们大多身着破烂补丁的麻布衣裳,双手攥着一个小布袋,紧紧握在胸前,目露激动神色,朝着城北而去。
秦淮月随之望向城北的青城山,众多高阁楼台分布在群山之中,与山形水脉交错而立,建筑群颇为宏伟壮观,自其中飘出香火烟气,云雾一般缭绕山头。
李腾蛟在一旁解说,“最近这青城教又有幺蛾子,几天后要办一个宋东归游街讲经,北方的信徒都赶来了,使得洛京现在这样挤。”
温冰炎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机会。”
秦淮月支楞着耳朵听着,明白他们这是等青城教出来举办游街讲经,突袭后方。
几人找了个客栈安顿好以后,温冰炎和李腾蛟就出门办事去了,秦淮月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厨子,她根本跟不上去,只得倚着门框眼睁睁见两人走了。
没料到温冰炎这一趟出去,就是三天。
她每日惴惴不安地在客栈门口张望往来行人,心里又担心又害怕,担心温冰炎出去遭到意外,害怕他们把自己扔在这里跑了。
秦淮月好似到了此时方才读懂温冰炎在她下山五年中写下的日记,以及当时还是小萝卜头的他写下那几大本子问句的心境。
“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师父明天回回来吗?”
“师傅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一定是比现在的她更为绝望与痛苦的历程。
第三日下午,秦淮月正在睡觉之时,有人进了她的屋子,秦淮月吓得猛然起身,待看清是温冰炎回来之时大为开心,一声堂主还没喊出口,他兜头扔来了一件衣服,冷声道:“换上,我们出去一趟。”
秦淮月把衣服从头上拿下来,一看这衣服怎么这样轻飘飘的,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去哪里?”
李腾蛟在门口不怀好意地笑道:“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待到秦淮月穿上衣服,三人站在一栋灯火辉煌琼楼之前时,她已经是惊得张大了嘴。
只见这洛京深巷子之中,坐落着一栋文雅闲静的院落,院子里楼阁高耸,灯火憧憧,从楼里传出一阵风雅乐曲,随风而来。
但是这个院子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花哨的大字:南风楼。
秦淮月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南风楼,男风,小倌馆。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问道:“你们再说一遍,让我做……做什么?”
李腾蛟摸着下巴满意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小个子收拾收拾还不错,他笑着回道:“你不是为了堂主做什么都愿意吗,给你个机会,做堂主的小倌。”
温冰炎并不看她,说道:“你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进去,事后少不了你的报酬,若是不同意,你便可以走了。”
秦淮月咬牙道:“愿……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急,很快就掉马了,之前有伏笔,龙在海揭露宋东归沉迷酒色,所以他们才会来这种地方探查的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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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以上三位小天使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入戏太深
洛京作为皇城,达官显贵云集,由此催生出各式各样供此类人取乐的场所,在洛京歌舞升平的另一面,在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物的背后,是平民百姓看不到的腐朽堕落。
这南风馆便是为了有特殊爱好的大人物所设,其内部风格高雅清丽,里面的小倌风格各样,有孔武威猛的,也有那清俊惹人怜爱的,暗中受到众多官宦富商的追捧。
但有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物是这里的常客——青城教掌门宋东归。
宋东归是四仙门之一的掌门,面若润玉,目含慈悲,如此谪仙之姿乃北方青城教信徒心中的“活神仙”,但是那不过是装模作样,真正的他却是一个沉迷酒色的放纵之徒。
仙盟大会上,龙在海戳破了几人伪善的嘴脸,殿前众仙门高层都是亲耳听到的,但是无人敢去质疑,更是为了独善其身当做不知此事。
名门正派都怕惹祸上身,但是温冰炎不怕,他有一个朦胧的愿望,隔着千山万水在黑暗中微微亮着,五年来支持着他孤独的人生,支撑着他还能站着。
此次绞杀目标不同以往,不是像之前他们弑仙堂百来号人冲上去就能拿下的,李腾蛟在此潜伏两个月,得到了些消息,温冰炎来了后又一同探查了两日,确定了宋东归没有事务时就来此小倌馆光顾的情报,而此时也是他身边保护的人最少,他自己防备最低的时刻。
擒贼先擒王,宋东归一除,弑仙堂再去打青城教就容易多了,故而他们以此作为突破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混入其中,里应外合,将宋东归击杀在床。
三人从客栈出来上了一个低调的马车,路上李腾蛟大致向秦淮月解释了一番此行目的,秦淮月如何不懂,心里暗暗惊讶他们的大胆。
随后李腾蛟解说了一番目的地,南风馆作为洛京显贵的销金窟,不仅提供小倌,还为带着伴的人提供寻欢作乐的场所,温冰炎要潜到宋东归近旁,就要扮作客人,但是普通小倌碍手碍脚,本来他是要自我牺牲一下陪温冰炎进去,但是见到了这个厨子,就让贤了。
“你这打扮一番倒也像回事,待会你挨着堂主近一些,要表现的亲密些,青楼你上过吧,那种一样的你照着做就行。”
“青……青楼?你们去过青楼?!”秦淮月陡然大惊,紧接着这惊吓便尽数转为了愤怒,不由得惊声问道。
李腾蛟揶揄地看向秦淮月,“你不会说自己从来没去过吧,少来了,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
秦淮月胸口憋着一股气,闷闷地堵着,“你们经常去了?”
李腾蛟甚至有点得意道:“那是自然。”而一旁温冰炎只是在跑神,并不言语。
秦淮月只觉得心都拧巴在了一起,又痛又沉,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恨不能当即掀了这马车,抓着温冰炎好好质问一番。
最后她还是忍下来了,他不认自己是师父,自己能出于什么身份去质问他呢?毫无立场啊……此后便是李腾蛟对她说诸种注意事项,秦淮月脑子乱哄哄的,也没有听进去。
马车来到南风馆,三人下了车,温冰炎最后确定了她的意愿,于是李腾蛟挑了挑眉,“开始。”
秦淮月莫名其妙问道:“开始什么?”
李腾蛟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你要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你现在是谁,你还当自己是厨子呢,你是温郎的怀卿啊!赶紧的,搂上!”
秦淮月心里还是挺难受的,但是眼下此事涉及性命,只能等着以后再问温冰炎,于是撅了撅嘴,“我知道了。”
温冰炎垂眸看了他一眼,灯火之下,他一身淡青色宽大外衣曳地,饰带层层叠叠,行走之间宽衣博带翻飞,露出盈盈一握的细腰,优雅飘逸。
她似乎是不高兴,撅着嘴挪过来,抱上了自己胳膊。
这个厨子生的瘦小,还总是小心翼翼地想接近自己,他身上不带恶意,所以他便放任了,现在看到这人如此装扮和神情,他才明白,哪里是自己心软,分明是从这个厨子身上,他总能想到师父。
不仅是他做的饭,还有他神情之中的一丝相似,此刻灯火中,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千虫镇那晚。
就是假的,也让我在这一丝慰藉中沉醉一会罢。
温冰炎情不自禁抬起手,将秦淮月脸颊旁的碎发绕到耳后,轻声道:“开心点,嗯?”
秦淮月没料到他这样动作,一瞬间措手不及,心脏被这突然的温柔杀了个正着,她半晌才呆呆地点点头,然后低下了脑袋,而耳尖却染上一丝绯红。
李腾蛟一见,不愧是堂主,对着一个男人都下得去手,两人一个如冰般冷峻一个似水般温柔,之间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氛围,真是太真了!
他放下心,悄无身息地退入一旁黑暗中,去做接应了。
两人迈步入了南风馆,秦淮月挽在温冰炎胳膊上,心脏“咚咚”直跳,她偷偷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温冰炎,又似做贼一般收回目光。
心里有点慌,还有点甜。
南风馆内的侍者见两人上前,迎了上来询问道:“两位是住宿?”
温冰炎点了点头,拿出两锭银子,指名要天穹楼的上间,看样子颇为老道熟悉。
秦淮月灵机一动,正好借着现在的身份问问他此事,于是戏精上身,娇嗔了他一眼,问道:“温郎,你怎会如此轻车熟路,莫不是瞒着我经常来此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