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倒吸一口凉气。
玄雾剑在空中灵活地一转,瞬间冲回百里骁的手里。百里骁轻轻放下苏玛,缓缓而来。
叶鸣看着对方毫无波动的眸子,不禁有些胆寒。也许父亲说得对,玄雾剑本就是神剑,在百里骁的手里,威力更大让人不寒而栗。
凌冲躺在地上惨烈哀嚎,想翻滚,想要抓挠,却没有了四肢,只能无力地颤.抖着,吐出的呻.吟让人感同身受,浑身发麻,
众人皆是胆寒,有胆小的甚至呕了出来。但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
百里骁拎着玄雾,指向凌冲的心口。
凌冲看着对方百里骁冷漠的脸,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杀神。凌冲呕出大口的鲜血,不想再生不如死,于是道:“你、你杀了我吧.....”
百里骁摇头,他拎起长剑化开对方的衣服,划出一条血线。
他竟然真要将自己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凌冲肝胆俱裂:“我错了!百里公子我错了!我不该杀了她,你杀了我吧!”
饶是叶鸣如此怨恨凌冲也看不下去了:“白兄!”
他还是叫百里骁“白兄”,眸中出现恳切:“给他一个痛快吧。”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看在小梨的面子上......”
百里骁看了他一眼,一垂眸。看见指尖上的那一点湿痕。虽风干,但似可闻梨花的清香。
这味道让他想起那夜微微敞开的窗,和昏黄的灯光。他抬手,对凌冲一件穿心。
凌冲的呼吸渐停,在失去气息之前,看向胸口的玄雾。嘴角勉强地勾起,脸上竟然浮现出满足的神情。
其生前得不到神剑,死后倒也用另一种方式得到了。
人之贪婪,就是如此。
叶鸣不由得唏嘘。却看不知何时周围又出现黑衣人,众人大惊,正想御敌,就听为首的人道:“少主。”
百里骁抱起苏玛的尸体,缓缓看了众人一眼。
所有人被这目光看得心惊,霄山长老道:“百里骁,你虽死了挚爱,但我等也是痛失所爱。从此以后,武林各派与无上峰势不两立,我等势必要攻上你们的老巢,你回去等死吧!”
叶震天叹了一声。
百里骁垂眸,起身一跃,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凌冲胸口上的玄雾,眼神猛地灼热起来。
“他.....竟然没有拿走玄雾?”
“那我们怎么办?”
“玄雾该给谁?”
就在所有人跃跃欲试之时,那玄雾剑无风自动,猛地震颤起来。众人大惊,严阵以待。
玄雾剑飞向空中,突然冲向叶鸣。叶震天脸色一变:“鸣儿!”
叶鸣下意识地抬剑欲挡。却没想到那剑在他眼前笔直落下,插.入地表,嗡鸣不止。
空中传来一道低沉声音:“拿着。”
众人面面相觑,叶鸣试探地握住剑柄。一瞬间,体内真气有如河入海流,与玄雾共鸣起来。他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叶震天脸色复杂,不由得皱起眉。
叶鸣拔起长剑,看着放晴的天色,不由得怔忪:“百里骁.....”
苏玛的灵魂在空中收回视线,她知道剧情又回归了正轨。
只是她不知百里骁为何又把玄雾送给了叶鸣。难道他突然对玄雾剑没兴趣了?
她拧眉思索。天道在她耳边道:“接下来尔待如何?”
经历了这几遭,天道的声音又苍老了许多。
苏玛回神,先是叹口气:“我要先跟着百里骁。最起码先看看他是把我的尸体是扔了还是葬了吧。”
第50章
雨过天晴,通向溪水村的悬崖旁,一夜之间零星地冒出了几朵花,颤巍巍地绽放着。崖壁上的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山风呼啸,隐约可见溪水村炊烟袅袅。
远处一片翠绿,在溪水村的山前,追天和逐地化作两个小点,发出阵阵嘶鸣。
百里骁站在山崖前,衣摆猎猎,微微一转眼,听龚叔沙哑开口:“公子,小梨姑娘已经葬在溪水村的后山。那里山高路远,不会有人打扰。”
他转过头,声音低沉:“辛苦您了。”
龚叔摇了摇头,听他声音无悲无喜,有些犹豫地开口:“人死即大事。我看不得墓碑上只有‘小梨’二字,于是派墨影去查。却在这附近没有查到对方一丝信息。”
顿了一下:“在汴城周围,也无任何一家医馆或是药堂,有女儿出走之事。墨影拿着画像去查,也并未有一人认得这画上女子......”
无上峰的属下各个不是酒囊饭袋,其中以墨影为首更是百里骁的左膀右臂。若是他们都找不出关于小梨的一点蛛丝马迹,那就说明对方或是鬼魅,或是......根本没有这个人。
说完,龚叔似觉得既然这话说出口,倒不如把所有事都一起说了,于是叹口气:“巫兄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他检查过小梨姑娘的尸体,发现她.....她并未有哑疾。”
山风乍起,吹得树叶躁动不安,远处的两匹马嘶鸣一声,悠扬悲切,顺着崖底冲向天空,在崖壁之间回荡成神鬼般的哭嚎。
百里骁的衣摆鼓起,侧脸有如风刃镌刻。沉默冷峻。
他抬眼,眸底波澜不惊。
龚叔听他不语,心下一动:“难道您是......”
百里骁道:“隐约察觉,但未证实。”
龚叔的脸上几经变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老夫见她长得柔弱,心底善良。且愿随您一路同行,从不抱怨。当真是一个好姑娘。没想到竟然也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不知何时突升薄雾,云烟缭绕之中,百里骁的眉眼也和远处的那间木屋一样看不清了。
院子前面,梨花飘落,只余光秃的枝丫。山风吹拂,再也送不来那股香味。
他垂眸,手指微伸,感受着崖底的劲风,然而只余凉意。
龚叔道:“也不知她幕后之人是何人。若是想要诓骗于您妄图攀附富贵也好,若是真心怀叵测,察觉您的身份意图潜入无上峰,那就是罪不可赦。”
说罢,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想起在溪水村被照顾的日子,不由得软了一些:“无论如何,您安然无恙。这便是大幸。她香消玉殒,前尘皆消,您就莫放在心上了。”
百里骁抬眼,溪水村在云雾之下愈发朦胧,恍然若梦。
收回指尖,道:“回峰吧。”
这声音打着旋,被山风撕扯着,破碎成了细碎的呜咽。
苏玛收回视线,捏着眉心叹口气。她永远都在低估百里骁的警戒心。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是对方对她的怀疑早在溪水村就已种下,那是无论多少陪伴、多少感情都抹平不了的。
想要完全攻略对方,就必须让对方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只有山洪一般的感情才可让对方心甘情愿压下一切怀疑。
百里骁的心太过冷硬,她以为自己只要将对方的心撬开一条裂缝就能得到对方的新人,却不知道离那个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如果她没有死,她完全可以把对方对她的“好感”磨成爱意,只可惜她的运气不好,在刚打动对方的时候就一被一剑穿心。
天道鼓励她:“较前两次,既有进矣。”
苏玛苦笑一声,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天道的夸奖对她来说会是一种讽刺。比起前两次她确实有进步。第一次对方看都没看自己,径直压过去。第二次逢场作戏稍不开心就杀了自己。
第三次,对方心存怀疑但好在仍留有余地。
她该庆幸自己这次已经让对方有所动摇,然而对方的心就像是一个严丝合缝的蚌,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次只能撬开一点,却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天道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玛叹道:“我神魂疲惫。已无心思考。需要闭关好好打算。”
天道也叹了一声:“吾亦是。吾剩余能量所剩不多,需沉睡恢复。汝需细思,望下次事成。”
苏玛点了点头。
她在进入数据库之前,又忍不住狠狠地捶了百里骁一记。
“下次我就不会让你那么好过了,你等着吧!”
山风起,百里骁背对山崖而立,身形若松。
追天逐地蔫蔫地从山下而来,他刚欲拉住缰绳,突然内心一动。
心上似有重鼓一击,不痛,却有无尽的酸涩在胸口扩散。涩意随着血液迸发传入四肢百骸,指尖都在微颤。
他下意识地抬头,却只能看到光秃的崖壁。
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左.胸,神情怔忪。
龚叔正欲上马,听见百里骁呼吸有变,于是问:“公子,可是伤口疼痛?”
百里骁摇头:“无事。”
龚叔松口气,他虽眼盲,但能利落地上马:“可惜赤云马车已不在。只好到汴城再买一辆了。”
百里骁道:“您辛苦。”
龚叔摇头:“老夫哪里辛苦。可惜您带着我这个拖油瓶。”
百里骁放下手,上了马。
两人调转马头,就欲离开此地。
龚叔想到在溪水村躺着的时光,有些唏嘘地叹口气。
当时他虽昏迷,但也不是全无知觉。隐约能感受到有人轻柔地喂自己汤药,虽从未听对方说过一句话,但也能察觉其温柔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