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神色怔忪:“原来你们几个以前竟然认识……”
百里骁的脸隐藏在黑暗里,神色不明:
“接着说。”
“之后……“叶震天的神色有些奇怪:“我没想到他却暗中对竹妹倾心,并不顾我与竹妹的婚约与兄弟情,公然要与我决斗,若谁赢了,谁就能得到竹妹。
竹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我岂容他觊觎,但是念在兄弟一场,还是答应了他的挑战。”
叶震天不忍再看桑竹芸复杂的目光,接着道:
“我们两个相约在崖前决斗,他用剑,我用刀。打得难分难解。
幸好我有你吴叔叔特意为我铸造的金刀,震碎了他的长剑,赢了他半招。”
众人看向他手中的金刀。人人都说叶震天的震天神掌威力无比,但却忘了他当年的刀法也是无人能及。
只是不知何时,很少看他再度出刀了。
“他当时不可置信,说我是靠着神器赢得赌局的卑劣小人。
但事已成定局,他也无法改变。
为了绝了他的念想,我回庄后就与竹妹成了亲。”
他抬起头,看向默默流泪的桑竹芸:
“听吴兄说,在成亲的前一晚百里一海出去买醉,一夜未归。”
他微微发红的双眸一转,看向百里骁:“第二日在我和竹妹大婚之日,他湿漉漉地回来,还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娘。”
百里骁不由得上前走了一步:“我娘?”
百里骁却没看到,在他身后的桑竹芸勉强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叶震天点了点头:
“是,你娘名叫宁婉歌。是一家千金的婢女,百里一海碰巧救了她的命,她对你爹一见钟情,就追到了山庄里。“
“宁婉歌……“
叶鸣念着这三个字,不知为何内心一抖。
百里骁抿直了嘴唇:“他们竟然是这样相遇的……”
“那那个宁婉歌是怎么死的?“叶鸣下意识地问。
叶震天长叹一声:“这就和神剑相关了。我本想将这个秘密带烂在肚子里,但是既然炼刃谷已经覆灭,无人知道吴家炼剑法门,我也就告诉你们吧。
我和竹妹成亲后,百里一海愈发阴沉,于此同时宁婉歌也怀了孕。
宁婉歌对百里一海情深一片,屡次被他冷落,竟然不离不弃。
吴岩为宽他心,承诺也给他铸一柄好剑。
那柄剑似乎成为了百里一海的执念,他每日都要盯着吴岩,状若疯癫。
吴岩既然答应他给他铸剑,就绝不会敷衍,因此这柄剑整整铸了十个月。
却没想到在剑刚要成型之际,百里一海却说这剑不是神剑,甚至不如我的金刀,并说吴岩是心有偏向,故意联合我诓骗他。
吴岩大感委屈,两人动起了手。而就在这时……“叶震天看向百里骁:“你就要出生了。”
百里骁的喉咙一动,紧紧地盯着叶震天。
叶鸣却不知为何心越跳越快,他莫名地手心发汗,全身僵直。
徐思思吓了一跳:“叶鸣,你怎么了?“
叶鸣喘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桑竹芸此时泪流满面,她像是要猜出叶震天要说出什么来,情急之下竟然摔下凳子。
父子二人一惊,下意识的就要上前。
百里骁眉目冷然:“莫动。”
说完,回去扶起了桑竹芸。
叶震天松了一口气,接着面上浮现一层怆然:
“两人从地下打到地上,百里一海盛怒之下竟然使出了玄霜禁诀。
众所周知,这玄霜禁诀是一本违禁的功法,百年以前无上峰的峰主就用此神功差点将整个江湖屠戮殆尽。
吴岩大惊之下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干脆就承认了自己无上峰峰主的地位。
吴岩又气又怒,大呼自己看错了人,竟然让此魔头进了炼刃谷。
百里一海激他虚情假意,明明炼刃谷可铸出神剑,却诓骗他。
盛怒之下,吴岩说出了炼刃谷能神剑的真相。”
他话音刚落,这个院子的风声都似乎停了。
枯叶无声地打折旋,落在几人的脚边。
“真、真相是什么?”
叶鸣着急地问。
叶震天闭了闭眼:“真相就是,若想炼出神剑,必须以自愿的活人为祭。“
叶鸣猛地瞪大眼,徐思思不由得惊呼一声。
百里骁的全身开始颤抖,他咬着牙看向叶震天,眼底已经是猩红一片。
桑竹芸被点了哑穴,她说不出话,只得焦急地望向百里骁。
叶震天知道众人不想听,但是还是长叹一声,说了下去:
“剩下的,你们也都能猜到了。这句话不知为何被宁婉歌听到了。
她抛下婴儿,躲过众人,亲自跳进了铸剑炉里,至此,神剑大成,那就是鸣儿手中的玄雾剑。”
“哐啷“一声,叶鸣的手一抖,玄雾落了地。
久久没有人说话。
徐思思无声地捂住了嘴巴,桑竹芸担心地看向百里骁。
叶鸣此时看向神剑,就像是看着洪水猛兽。
不知何时,百里骁双眸已经爬满了猩红:
“那神剑又为何在少林寺里?“
叶震天说完这一切,像是老了十岁,声音也沙哑起来:
“神剑既成,吴岩怕百里一海夺走之后,借此为祸武林。
因此拔出神剑藏了起来。
百里一海没了妻子,又没了神剑,痛不欲生。还是婴孩的哭声叫回了他的神智。
于是,他抱着孩子从炼刃谷消失了。
吴岩怕他卷土重来,于是给我飞鸽传书,共商御魔大计。
在沣城外,我们商量了一系列的计划。
一是这剑绝不能到百里一海的手中,于是吴岩又重铸了一次,在里面加入火石。
这火性与百里一海的神功相悖,他若是强行使用神剑,会遭到反噬。由于神剑认主,因此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叶鸣看向地上的剑,神色复杂?
“二是这神剑也不能放在炼刃谷,百里一海随时都有可能夺剑,于是我们二人就将神剑交于少林保管。
吴岩怕被百里一海报复,就携着妻儿找到另一处地方躲藏起来,那就是后来的炼刃谷。”
叶震天顿了顿,看向叶鸣:“那几日,我殚精竭虑,生怕百里一海会对你们母子下手。却没想到回到家,发现你们遭遇了山贼,却平安归来。你的沉默救了你们母子一命,我不知道有多欣慰。“
桑竹芸咬着唇,竟然咬出了鲜血。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鸣与百里骁,半晌闭上眼,泪如雨下。
其实百里一海不是没有报复,他的复仇早就开始了。
百里骁缓缓的起身,声音如砂石般粗粝: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真相?“
“是。“叶震天无力地咳了两声:“这么多年,百里一海没有明显的动作,我们一直战战兢兢,直到神剑被找出,吴岩被杀,我就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叶鸣的嗓子开始闷痛,他瞪着叶震天:“父亲,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叶震天道:“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直起身,坚定地看向百里骁:
“我将真相都说出来了,因此若是百里一海亲自来报仇,我也无怨无悔。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视所有江湖人的命为草芥!
你们在洛城杀了那么多的人,在无上峰又屠了那么多的门派,还不够吗?“
百里骁闭了闭眼,他想起百里一海对他的冰冷,想起自己房里藏着的无数的没有眉眼的画像,只觉得一切恍如梦境。
他的所有情绪,都像是水中倒影,沉不到底,也望不到边际。
他终于知道父亲为何杀了吴岩,因为那是恨,也是不甘。
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待。
因为在对方的眼中,报仇才是一切。
百里一海对神剑、对桑竹芸的执拗已经超过了一切,甚至超过了他们本身。
对方永远都活在不甘里。
如今,千万人要为了他的不甘做代价,百里一海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也即将牺牲他的一切。
他睁开眼,看向众人,眼前是猩红一片。
莫名地,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游离在这几人的爱恨情仇之外,他的心只闷痛了一下,就余下死寂。
“有些人死有余辜,但你说的若是真的,我可留你一命。”
其实,除了苏玛他谁都不信。
他已经知道叶鸣就是百里一海的儿子,若叶鸣是百里一海与桑竹芸的儿子,对方为何对其如此看中,难道是与桑竹芸旧情复燃?
但是他看桑竹芸的表现并不是这样,她竟然还不知府中的剑师就是百里一海。
而百里一海也似乎已经对桑竹芸死了心。
难道在百里一海的眼里,叶鸣也是一个工具,可以在日后让叶震天后悔不已的工具?
而且,他不信百里一海的计划仅仅于此,对方杀了吴岩,还找戴元假扮自己,就是为了能让叶鸣光明正大地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可自己也是他的儿子,若是自己没有在洛城暴露,岂不是也有可能当上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