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馒头和粥上来了,父女俩上一次吃白面还是几个月前,两人吃得稀里哗啦的,馒头就着豆腐乳吃得香甜。
吃饱喝足付完钱,夏卫国还打算去布料店给夏迎买花裙子,可夏迎打死是不愿去了,“家里还有好几件干净衣服呢,买了浪费钱!”
说着说着,夏迎的鼻尖红了,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夏卫国拗不过她,只好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店里那些件华丽丽的漂亮裙子,就此作罢。
之后他带着夏迎去买肉,花了张肉票割了半斤瘦肉,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估摸着四点左右可以到家,鸡崽子在篮子里叽叽地叫唤,夏卫国把篮子往胳膊上提了提,另一只手拉着夏迎的手,准备回家。
恰巧,出了门市,在路口遇上了几个人,三男一女,夏迎不认识,但夏卫国却认得。
夏卫国亲切地喊了声:“几位知青也得了空,上这里来买东西?”
原来是到下坝子生产大队体验生活的知青啊……
夏迎恍然大悟,前些日子夏卫国给她的饼干就是他们给的,到现在她都没舍得吃完。
四个知青很客气,年纪都比夏卫国小,穿得也都体面多了,其中的女知青梳了一根乌黑发亮的粗辫子,听到有人喊他们,扭过头看到干干净净的夏卫国,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好半天才想起泥砖厂那张黑黢黢的沾了泥的脸,女知青咦了声,又看了眼站在夏卫国身边的小女孩,见她长得胖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红,眉眼弯弯,眼里湿漉漉的,瞧着十分可爱。
女知青笑着回应:“夏大哥今天打扮得很精神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你闺女?”
夏卫国咧嘴笑了笑,“是我闺女,好久没带她出来了,今天带出来买几只小鸡崽,回家养起来下蛋。”
女知青越瞧夏迎越喜欢,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块蓝纸包的糖塞到夏迎手里,“这是酥心糖,甜滋滋的。”
夏迎不太好意思要,夏卫国在一旁催着她说:“快谢谢方姐姐。”
夏迎回忆了下,书里对这几个知青没太多介绍,她没想起来这个方知青。
夏迎把糖攥在手心里,乖巧地喊了句:“谢谢方姐姐。”
方知青一下子乐了,“我比你爸小不了多少,别叫姐姐,叫阿姨吧!”
旁边几个知青也乐了,都说:“对对对,就叫她阿姨。”
方知青当即一瞪眼,把三个男知青吓得赶紧把笑憋住。
夏迎忙说:“方姐姐长得年轻,是姐姐不是阿姨。”
“这孩子小嘴可真甜。”方知青笑得直摇头,翻翻口袋,又从里头掏出来一大块冰糖,塞到夏迎手心里,“姐姐再给你一块糖。”
夏迎有些尴尬,她可没这意思!
夏卫国在一边乐呵呵地笑,方知青给完糖,看向他收拾得妥帖的脸,问:“夏大哥,上次让你去卫生所检查,你……”
话没说完,夏卫国立马大声咳了一声,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哎呀方知青,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回家弄菜地,就不闲聊了。”
方知青多聪明,瞥了眼夏迎,立刻点头,顺着他话说:“也是,我们几个也有别的事儿,就不耽误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夏卫国连声道谢,拉起夏迎的手,匆匆走了。
大热天的夏卫国掌心很热很糙,夏迎被握得手指都汗涔涔的,她几乎是被夏卫国扯着走的,她现在脑壳很懵,头顶像炸开了一道雷。
卫生所?方知青让夏卫国去卫生所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庄呈郢:叫你作,被虫子咬了吧!
夏迎:我错了我求饶!
第10章
“爹。”
走了一截,夏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刚才那个知青姐姐说让你去卫生所,咋回事啊?”
夏卫国似乎早料到夏迎会这样问,呵呵笑了声,说:“不妨事儿,就是那天太阳太大了晒得凶,中了点暑,喝了一瓢冷水就好了,那个方知青人好,恰好撞见了,特意给了我一包饼干。”
夏卫国说得越轻描淡写,表现得越满不在乎,夏迎心头越心酸。
她的眼前浮现出热辣的阳光下,农村汉子光着膀子,胸膛上的汗珠闪着光,黢黑的脸庞站满了泥土。
夏迎一直是个感性的人,尤其是穿成了书里的娇气包夏迎,稍一想象,她眼眶就湿了,泪盈盈的马上就要哭了。
夏卫国最见不得女儿哭鼻子,一米八的农村汉子每到这时候一点辙都没有,赶紧笨手笨脚地安慰:“哎哎哎,闺女你别哭鼻子啊,爹身子好着呢,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不安慰还好,安慰完没两秒,不知道眼睛里哪个开关被打开了,夏迎当场眼泪不要钱地往下直流。
夏迎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打嗝,就是停不下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哭,可这不是她的错啊!是原身身体的肌肉记忆,只要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夏卫国手足无措地轻声哄着,过了好长时间,夏迎总算不哭了,一双眼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等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夏卫国前些天偷空上山砍了些竹子背了回来,砍成一段段的,围了一个鸡圈出来,靠墙的地方还搭了个小棚子,专门给小鸡歇脚的。
夏迎把小鸡逐个放进鸡圈里,暖暖的毛茸茸的,站在手心里偏着脑袋唧唧地叫,夏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这下好了,鸡圈有了,鸡也有了,这院子里终于有了些生气了。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夏迎冲屋里正准备编竹筐的夏卫国喊了声:“爹,我去割点红薯叶子回来,拌着糠给小鸡吃。”
“成,注意别再跑人家菜地去了!”夏卫国提醒。
夏迎嗯了声,去屋里拿了镰刀,飞快地跑去菜地,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下可谨慎多了,路过庄呈郢家的菜地时,偷偷往里面瞥了一眼。
西红柿被摘完了,只零星挂着几个还没熟的,庄呈郢今天没来浇水,菜地里空荡荡的,夏迎顿时松了口气。
她家菜地和庄呈郢家的毗邻,在地里来回张望了好一阵,确认了自家菜地的位置,才敢放手去割红薯叶子。
另一边的菜地里还有一个正在忙活的老大娘,她看见老夏家的闺女居然来割红薯叶子,十分稀奇,她家菜地和夏迎家的离得不远,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回见夏迎来地里干活。
老大娘笑呵呵地问:“妮儿,你咋来菜地了?你爹呢?”
夏迎手底下镰刀耍得飞快,听到老大娘喊她,从红薯叶子里抬起了脸,咧嘴笑了起来,“胡奶奶,我爹在家里编竹筐呢!我来割红薯叶子喂鸡。”
白净的脸上沾了土,灰扑扑的,但瞧着比以前顺眼了许多,老大娘家只有三个孙子,没孙女,瞧她这么乖巧,嘴巴也甜,心里顿时喜欢得很。
老大娘弯腰在篮子里找了找,翻出来一个黄灿灿的小瓜握在手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声喊夏迎,“妮儿过来。”
夏迎放下镰刀,疑惑地走了过去,额头上还挂着涔涔的汗珠。
胡奶奶把瓜给她,笑着说:“回去跟你爹一人一半分了。”
夏迎看着手里的瓜,拳头大小,金黄的皮,一股淡淡的甜香,模样瞧着跟香瓜一样。
“谢谢胡奶奶。”夏迎甜甜地喊,她这次没拒绝,主要是想着能带回去给夏卫国尝尝。
胡奶奶夸了句“乖孩子”,夏迎再次道了谢,回到自家菜地继续干活了。
等割完满满一篮子红薯叶子,夏迎吃力地把篮子拎在手里,跟胡奶奶说了一声后,准备回家。
然而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刚走出菜地没多远,迎面撞见了庄呈郢,他手里同样拎着个篮子,篮子是空的,看样子是打算去菜地。
招呼打不是,不打也不是,夏迎暗暗叹息,刚想扯起嘴角朝他露出个笑脸来,却不料脚下一个没站稳,“啊”的一声从田埂上摔了下去。
满满一篮子的红薯叶子盖了她一脸,被她藏在篮底的瓜也滚了出来,在田里咕噜噜滚了好远。
夏迎脸都快烧熟了,这也太羞耻了,当着庄呈郢的面摔了个狗吃屎,这不得被他笑话死。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庄呈郢只冷淡地扫了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并没有理她,径自走了。
夏迎欲哭无泪,自己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她从田里爬起来,把红薯叶子重新装回篮子,又赶紧跑过去把瓜捡了,这才松了口气,所幸现在还没到耕种的季节,不是水田,不然她今天算是彻底栽了。
庄呈郢在田埂上慢慢地走着,穿着赵四胜破衣改成的衣裳,背影寂寥,一瘸一拐的样子惹人心疼。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呈郢的脊背挺直了些,走起路来也不像以前那般滞涩痛苦了,瞧着轻盈了点。
夏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瓜,想起来当初在稻瘪子山他放在地上的两个八月瓜,她一咬牙把瓜掰成了两半,几步追了上去。
“庄呈郢。”夏迎在他背后喊,“你等等。”
庄呈郢身子顿了下,慢慢转过身,眉心轻轻拧着,眼里写满了警惕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