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徒彻正支起手臂,杵着侧脸露出深思的表情,挽起的袖子便露出一截覆着流畅肌肉的胳膊。
“雪儿嫌弃我种在后花园的香樟树不好看,非要改成桃树,还说这样春天可以看桃花,秋天也能吃桃子。”司徒彻的声音传来,看起来稍显冷淡的薄唇向下一撇,所谓的霸总气势立刻烟消云散,唯独那点委屈更加明显,看起来真是非常可怜了。
香樟树......
又是香樟树。
顾呦突然想到,当年司徒彻被李代桃僵,差点回不来的时候,种着香樟树的后花园也差点被冒牌货翻了个底朝天。而等到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后花园,抱着那棵唯一没被翻动的香樟树哭得好不凄惨。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一向不靠谱的霸道总裁是因为自己的游乐园被拆了而难过,在心里嘲笑他幼稚可笑。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顾呦神色微动,她似乎已经抓到了解开谜底最后的钥匙,只差求证便可以得出一个惊天的真相。
思及此,女孩忍不住看向了还在委屈抱怨着的男人。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正视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司徒彻从来没关心过公司的事情,生活中除了吃饭睡觉似乎就只用来走剧情,和白雪谈恋爱。顾呦并不觉得这样轻松惬意如童话一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是直到现在司徒家仍然是不可撼动的顶级豪门之一,这好像并不能用运气,或者剧情来解释。
剧情......
顾呦猛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太过于相信剧情,以至于将身边这些人都标上了小说中所展现的固定人设。
“难道我们种花草树木就是为了吃的吗?虽然这样雅俗共赏的雪儿也很可爱,但是这棵香樟树从我出生开始就陪伴着我,在我人生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我,我是绝对不会为爱妥协哒!”司徒彻絮絮叨叨的声音连绵不绝地传入耳中,这语气里带着一丝的坚定,还有一点,不,很多,对生气要揍人的白雪的害怕。
顾呦叹了口气,看着男人明显白了一个色度的脸,不得不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论起演戏,她这个国际影后也要对司徒叔叔甘拜下风。
“我妈的目标是种桃树而不是拔掉您的香樟树,您把游乐园里的过山车拆掉,给她种一片桃林,她自然不会再将目光放在香樟树身上了。”顾呦慢悠悠地说道。
说完,她似乎有些不经意地问道,“司徒叔叔喜欢玩捉迷藏吗?”
“嗯?”正位她这个主意高兴地扬起眉的司徒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骄傲挺胸自豪地说道:“你叔叔我小时候可是捉迷藏的一等好手!我若是藏起来,谁也别想找到我!”
“叔叔这么聪明,这样的游戏对您来说可不是小菜一碟。”顾呦笑眯眯地恭维了他一句,说得司徒彻心花怒放,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那么叔叔可以告诉我,如果要把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藏起来,藏在哪里会最安全呢?”
司徒彻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随后做了一个单手握拳砸在手掌心的动作,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什么地方都比不过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当然要放在自己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喽。”
随后,他似乎完全没看到顾呦脸上浮现出的惊诧的神色,转了个话题,好奇地问道:“呦呦的比赛快要开始了吧?我有关注这个比赛哦,据说到了复赛的时候,要选手自己选题来进行验证实验,呦呦有想好比赛的题目之类的吗?”
虽然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砸懵了一瞬,不过顾呦到底是顾呦,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有思路了。”
以往的时候,说完这一句,顾呦基本上就会打住,并不会在后面加一个“叔叔您放心吧”的后缀语。但是这次,在说完前面那句略带着敷衍的话之后,顾呦结束了话题,明显得看到司徒彻的眼神中飞快地藏起来的一抹失落的神色。
女孩顿了顿,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在比赛方面,就请您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她清亮而充满自信的眼眸看向司徒彻,嘴角边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我会将王冠,亲手带回来的,司徒爸爸。”
司徒彻:!!!
纵然司徒彻这些年在她耳边唠叨了无数次地让她改口,顾呦也从没说出口过这一个称呼。并不是感受不到司徒彻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关心,只是顾呦一直觉得自己姓的是顾,背负着顾家覆灭背后沉重的真相。她并不想让这些波云诡谲的阴谋打扰到傻白甜的司徒彻、白雪和小白三个人。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一直自认为充当着保护者的自己,其实也在被人小心翼翼地保护了这么些年。有一个人装疯卖傻,宁愿让所有人都认为他胸无大志一事无成,也要牢牢地伸出臂膀,将那些对着顾家,对着她顾呦的不怀好意挡在身后。
眼看着司徒彻因为这句话震惊地差点掉色,顾呦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她突然就不想再去向司徒彻试探什么了,慢慢站起身后,顾呦俯下身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脸上的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辛苦您了,”她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感动与复杂,“今后,请由我来保护你们吧。”
第57章
国际赛开始前夕,顾呦接到了一个未知姓名的来电。
同样的地点,似乎完全没有怎么变过的男人坐在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中竖起的一本镶着金边的书本上。
如果不是在太平间,这一定是个非常唯美的画面。
顾呦叹了口气,“我完全不能理解您的特殊爱好,但是也请您体谅一下我,三番五次地出入医院太平间,青春靓丽如我也会有心理阴影的。”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合上书本,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是青春呢,戚家那小子可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讨好你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差点被人挖出底细的感觉如何?”顾呦慢悠悠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歪头笑道。
“戚鸩那小子啊...”男人轻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点赞赏,“倒是个足够果决狠辣的性子。”
说着,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如果在三年前遇到这么个好苗子,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从戚家带到我身边...好、好、培、养。”
他语气中中似乎完全没有对庞然大物如戚家的一点敬畏之情,嘴角边展露出的一丝微笑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顾呦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并没有出声反驳或者怎样,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脸上逐渐浮现出病态的薄红,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其实很轻,但是在更加寂静的房间里就显得尤为刺耳。男人扭头看向她,不只是想到了什么,麻木而空洞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一丝恼怒。
“到底还是软弱了一些,被一些无聊的感情蒙蔽了双眼,否则他这次的行动就不应该是‘差点’,而是绝对了。”
“我却有不同的看法。”顾呦说。
“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没有让戚鸩继续查下去。”
男人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顾呦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后虚虚地环抱住他。
“抱歉。”她说。
她已经猜到这背后的真相,所以她其实很庆幸,没有继续再追查下去,也保留住了眼前的人最后一点颜面。
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他肩膀,男人心底浮现名为愤怒的情绪,像是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一般在心中积聚,随后在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时,却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噗地一下瘪了。
他自认为心肠有九曲十八弯,可以瞬间想出一百个让人生不如死的诡计方法,但是在这一刻心里的弯弯绕绕就好像生锈了一样,怔愣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了?”
这一点也不像他!
但是!
但是啊...
他的无所不用其极可以对准任何人,唯独对着那个人,他只是笑了一下,或者温柔地抱他一下,他就好像丢盔弃甲的败兵一样,完全没了章法。
【我是哥哥,哥哥不会嫌弃弟弟,哥哥会一直一直保护着弟弟的哦。】
【......】哪怕像我这样的人吗?我可是,可是差点亲手杀死了那个女人...
【就算不说话我也猜的出来哦。没关系的,如果害怕的话,就躲到哥哥的怀里吧。无论有什么害怕的,不安的,甚至是罪恶的,都由我和你一起承担。】
【哥哥存在着的意义,就是如此呀。】
女孩轻轻地放开拥抱着他的臂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极了那个在寒冬料峭的冬天拉住他的手的男孩。
“小叔叔想念我的话,就来找我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当他是她身边那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犬吗?
“因为我也会想念您的哦。”顾呦并没有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定定地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无意去打探您的行踪,但是作为晚辈也希望能够得到长辈的关心与爱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