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拿自己当姨母姨父,给皇子主婚?占着高堂之位,受皇子拜一拜?这是不要脑袋了吗?
姨母姨父对视一眼,到底是姨父颤巍巍地开了口:“子衡啊,你看这事……”
“我看甚好,不如,就入乡随俗,省了许多是非。”凤决一本正经,答得倒快。
张大嫂喜笑颜开,暗夸自己目光犀利。就说嘛,男人都是猴急的,别看这公子表面上冷冷冰冰,内里也是一样。
“这就对了!只管安心在此成个亲,若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唤我一声便是,随叫随到!”
姚大叔两口子也跟着笑起来,面带几分喜气:“既然子衡愿意,又不嫌弃此间简陋,我们这便为你俩操持婚事。”
姚大婶又看了看纪千尘,虽说是丫鬟,到底她是新娘子,也该问问她的意思。
“凌姑娘,这终身大事,你可还需考虑考虑?”
凤决方才应得干脆,因为实在是心之所向。从前锦衣玉食,他是皇子,是她的主子,可他不敢草率的要了她,怕她委屈,也怕她日后做寡妇。
可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他想明白了。若错失江山,他会抱憾终生,若错失了她,他这辈子,亦不过是年华虚度。
他听见姚大婶问纪千尘的话,始终不敢抬头,仿佛不抬头,便不必面对她的回答。自己想也不想就往空中飞,这会儿生怕纪千尘一句话,他便从云端一脚踩空掉下来。
多少年不曾这样心虚心慌过,就像幼时低头趴在书案上,怕背错了书,遭先生责骂。
他没看见她清亮澄澈的眼神,只听见宛如莺啼的软语轻声,甜入了他的心窝里。
“不必考虑了,奴婢都听公子的。”
纪千尘笑出一对甜美的梨涡,眼中若有星辰。晓禾呆呆地看着她,默默地想,她虽说是个婢女,这模样气度倒比地主家的千金还要强上百倍。为何一个婢女能这样好命,而自己却要嫁个庄稼汉,贫贱一辈子?人比人,当真是羡慕。
“只不过……”纪千尘说着,又顿了顿。
凤决刚放下的心又猝不及防地被拎了起来,面上神情依然镇定,手中的筷子差点没捏稳。
“只不过,还是一切从简的好。”
到底是出宫逃难的人,虽说喜河村偏僻,与世无争,也还是别闹出太大动静才好。还有,她也不好意思给姚家人添许多麻烦。
姚大婶欣慰地点点头:“真是个懂事孩子,招人疼。”
凤决悄悄舒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向纪千尘看去,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会儿,他重新转向姚大叔和姚大婶。
“从简可以,”他想了想民间的习俗,“那个……三书六礼却不可少。”
他生长于宫中,毕竟对民间婚嫁之事了解甚少,又恐自己说漏了什么,委屈了她。他字字斟酌道:“以正妻之礼迎娶,一样都不能少。所需用度,自不必姨父姨母操心。”
此言一出,席间之人皆明白了凤决的心意,张大嫂亦暗叹这公子有情有义。
唯有纪千尘不敢确信,她习惯了现代婚姻,答应的时候一时冲动,倒没考虑过妻妾之分。待凤决提起,她又疑惑,凤决日后若得回宫,没准便是将来的九五之尊,他娶个宫女做正妻,他自己可做得主?
她傻傻地看他,生怕是被他戏耍:“真的?”
凤决再次一本正经地答她:“为何不真?”
初识的时候,他对纪千尘是有几分轻视的,即便后来多了丝喜爱,她到底不过是个宫女,而他是她的主子。
可如今,纪千尘救过他的命,见过他最艰难潦倒的样子,曾和他甘苦与共、福祸相依。甚至,在她以为不能活着走出地道的时候,她还哭着叫他吃了自己……
她若非正妻,这世间又哪里还有另一个女子担得起?
纪千尘不再追问,凤决虽然有时候很坏,为了让她离宫,还骗过她,可是,他从不会花言巧语。
这个时节天黑得早,太阳下了山,乡下地方乌漆抹黑的。
吃完晚饭,张大嫂便要回家,姚大叔点了个灯笼给她照路,下回来时再把灯笼送过来。
姚大婶和女儿一块儿把用过的碗捡进厨屋里,留下晓禾洗碗。晓禾回头弱弱地唤了声娘,轻声说了句方才一直没敢说的话。
“殿下当真要娶她做正妻?她再好,也只是个婢女……”
姚大婶懂了女儿的意思,柔声劝道:“她好不好,有多好,殿下说了才算。”
晓禾垂了眼睫不再作声,安静地洗碗去了。姚大婶出了厨屋,拉着纪千尘,给她交待日常所需用品,安置夜间住宿的事。
这里比不得宫中,本就艰苦,伺候凤决旁的人也帮不上忙。纪千尘用心记下各类物件放于何处,以及庄户人家的作息时间。
离了姚大婶,她独自去凤决房中铺床。凤决贴身的事不许外人碰,以前纪千尘还有王才能搭把手,今晚只有她了,而且赶着整理完,她还得回自己屋里去铺床。
她一边忙活一边问:“公子瞧瞧这被褥够不够,夜里会不会冷?”
“这布料虽说是粗了些,倒也干净厚实,公子将就着点。”
“公子,过来搭个手,把那边扯一扯……”
纪千尘回头,看见凤决纹丝不动地拿着本书坐在桌前,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翻书倒是翻得飞快。
不得不说,他天生带着清贵气,即便坐在那么个又矮又旧的破木桌前,他依然是风姿出众,超然于世。
翻那么快,他自己看得清吗?纪千尘觉得这个别扭的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扔下抱着的枕头,跑过来,站在桌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
凤决终是被她盯得熬不住,放下书横她一眼:“让你人后唤我什么?”
纪千尘茫然,只是因为称呼错了,所以生气了?她眨了眨眼,轻声唤道:“子衡……”
凤决却又似着了恼,偏头嚷了一句:“不许叫!”
“……”纪千尘瞪着他不说话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猫饼?刚才还在说要和她成亲,要娶她做正妻,这才多大会儿呢?翻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不叫就不叫,谁怕谁?以后就叫他“喂”。纪千尘连看也不看他了,继续回到床边,把枕头摆好,床铺收拾整齐。
凤决坐在那儿没动,幽幽地问:“方才,你为何答应……婚事?”
纪千尘默了默,亏了他还记得提过婚事,没好好求个婚也就罢了,莫名其妙地,凶什么凶?
她肚子里憋着气,也不肯好好答他,故意说道:“还能为何?奴婢不是吃了公子那颗毒丸子么?那自然是对公子言听计从,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来奴婢反抗的余地?”
凤决一时气得脸色发白,指节捏得发青,亏了他生怕让她受委屈,当着众人说了那些“以正妻之礼迎娶”的话,她竟然只是在应付他。
凤决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打落了牙也只是和血吞,他将掌心掐得麻木,连眼圈都悄悄地红了,却是死扛着不认输。
纪千尘说到那毒丸子,想起装着药的包袱还没收拾。
她心头蓦地一软,其实,她在承西殿凤决屋里装那些药瓶子的时候,已经发现凤决给她吃的瓶里不是毒了。
当日她被凤决吓坏了,囫囵吞下去只觉得酸。拿药跑路的那天,她原打算不管不顾地把所有药瓶划拉进包袱里,她看见那瓶子,好奇打开了,从瓶口闻到浓郁的梅子香,酸得她舌根直冒水。
她倒了几粒在掌心,看得分明,这哪里是什么毒?酸梅肉剁成泥,再捏成丸,假得像小孩子过家家。
看分明的那一刻,她心头竟是比舌根还酸。这个傻子,除了斗狠嘴硬,他就没别的办法哄女孩子?他想出这么个幼稚的招,左右不过是想将她强留在身边罢了。
纪千尘一路都不曾对凤决说破,就当,她真的中了他的毒。
她寻到那包袱,才发现里面的药都被凤决拿出来,收拣好了。空空的包袱下头,压着个明晃晃的东西十分刺眼——是凤清送给纪千尘的小牌子。
她僵在那儿,明白了。凤决突然不高兴,是因为她不在的时候,他来收拾包袱里的东西,看见了这个东西。
他把别的都放进了矮柜里,唯独没有收拾这个,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东西,就一直坐在那边生闷气。偏偏,一口气没下去,又被她怄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你把金器都丢在地道入口了么?为何还要留着这个?”凤决的语气阴森森的,“你是舍不得这块牌子,还是舍不得那个人?”
纪千尘被他散发出来的寒气吓得一激灵,连忙摆手,脑袋也摇得像波浪鼓。“没有没有,这是个误会!”
凤决毫不动容,那目光明明在说,信你我才是傻缺。
其实,他心底是想相信的,他也希望纪千尘留着这东西并没有更深的用意。若送她这牌子是别的男人,他大概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这姑娘反应迟钝,其他想打主意的人也并不容易。
可那个人是凤清,是他的心结。
“其实,奴婢不只留下这个,还留了几块金条的……”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还是做不到把金子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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