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完那场艳舞,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影子变成了明琇穿着舞姬那样的衣裳,妖娆起舞。欲.火如同春天的草原上的一场大火,瞬间燎原,难以控制。
他握住了自己的爱剑,大口喘着气。
现在是在大街上,他怎能被欲望冲昏头脑。
如此失态,如此……不堪……
明琇颦眉,却道:“青莲,你累了吧?我们快回去。”
走出鬼市的过程中,两人各有所想,一言不发。
回到了上元节的夜市,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沿街灯笼熄了大半,大街上顿时变得冷清,只稀稀落落有一些打烊收铺的人。
“明琇,我不和你回客栈了。”
“啊?”
“这里离符离宗很近了,一直往南走,遇到岔路问问当地人。”李青莲声音微沉,“明琇能自己去吧?”
“啊?”明琇回过神来,“我自己走倒是没问题,不过为什么要分开”
李青莲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明琇与他心意相通,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便说道:“没事,你不用回答。不过就是分开几天嘛,我们到时候见咯。”
说完就跑上去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并不给李青莲反应的机会,亲完就蹦跳着跑远了。
“走啦,不用想我!”
少女一颠一颠的声音回荡在午夜空旷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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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次明琇来到江南水乡,已有四五个年头了。
这里的生活很安静,并没有太多的革新与变化,多少年来,都保持着那独一份的古雅。
襄江水中,商队蜿蜒,行船如龙,江畔城门口,正有行人垂泪送别。离歌声中,又夹杂着河堤边书塾先生教小儿对江吟诗的天真童声。
再往前走一里,岸边飞一面酒旗,沽酒郎正当垆卖酒,吆喝声昂扬高亮。对家的沽酒郎不甘示弱,打开酒塞令美酒飘香,皓腕如雪酒色如浆。正值午间,几家酒垆为招揽客人,纷纷用软语唱着吆喝自家好酒的歌谣。
刚离了大街,转而走到一条巷子,年轻的卖花姑娘唱着小调悠扬而至,传上酒楼,酒楼中的喧嚣和饭香又随着大开的窗门飘至远方。
木浆划过水面的声音、古道之离歌、吟诗的童声、酒垆的叫卖声、卖花女之歌、人声鼎沸、风拂新枝……千百种声音在江南的水汽中氤氲开来,是歌亦是画,将一副冬去春来图徐徐绘来。
明琇持一壶杏花酒,边走边喝,喝到微醺,脚步也虚浮三分。
符离宗坐落在山明水秀的千翠坞,需划船经过一大片荷花才能进入,其府邸坐落在当地最高的山丘上。
美酒有多醉人,美景有多赏心悦目,明琇对于许家的映像就有多差劲。遂向艄翁打听:
“老爹爹,我问问侬,许家好些年前有个二姑娘没了,这件事你晓得吗?”
艄翁连忙点头:“这么大的事体,哪能不晓得!二姑娘生前老头还见过呢,人和气,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子。但是后来那小姑娘还不懂事,被个臭小子骗得昏了头,叛出家门,后来说是要嫁给仙首,大抵没那个福气,没几时就生大病去了。姑娘,你看到那边那座小山了吗?二姑娘的衣冠冢就在那里。”
明琇恍惚了一下,“衣冠冢……”
“仙首亲自来督建的灵庙,远近几十里,除了许家宗祠,还没有哪家祠堂灵庙有这么大的排场……”
那座小山离湖不远,背靠青峰,面朝大湖。
艄翁方要询问明琇在哪里停下,回头一看,船上的粉衣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明琇掠过湖面,朝那座小山飞去。正如那艄翁所言,许柔止的灵庙就建在此处,牌坊用整块的玉石建成,足有三十余米高,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重天宫阙象。
不知情者看到九阙仙首如此用心地为亡者搭建牌坊,怕是艳羡天下第一人对她用情很深。
明琇却只觉得这个牌坊刺眼。尤其是九重天宫意味着九阙,而石柱两旁的窃曲纹更是九阙的象征。朱无咎的占有欲之强,就连一个“死人”,也必须归属于他。
走进灵庙内部,她所看到的那块牌匾更令她火冒三丈。
——贞烈至孝兰德仙子朱许氏衣冠香冢!
若不是对着许柔止的排位,明琇差点就要骂出口了:
操.你祖宗!
看到这块牌匾,就像拿辣油滴眼睛那般辣眼,明琇气得抄起旁边的一座烛台,跳起来将牌匾砸烂。
砸完了,一地狼藉。明琇又灰溜溜地拿扫帚简单地清扫了一下。在许柔止衣冠冢前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眸,诚心道:
“柔止,对不起,我没能守护好你的身体。不过你安心去吧。我已经帮你报了大仇,朱无咎身首异处,霸业衰亡,众叛亲离……”
“柔止,明琇虽没有见过你,但已然将你当做此生最好的朋友。我不大相信来世,但对你,总希望有来世,你能重新来过,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些没有人应该知道的秘密,她都可以在这里向唯一可能理解她的柔止倾诉。
就在此时,灵庙的门却突然合上了。
没有风,也没有人,甚是诡异。
明琇当即冲上去尝试打开此门,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反弹回来。
不好!明琇暗道,怕是有诈!
可诈她做什么?难道她还有仇人吗?不过就是来给许柔止扫个墓罢了。
灵庙里的镇魂铃都响成一片,声声催魂,只叫她觉得头疼欲裂。
符离宗,仙门第一符箓世家。耳边一片混乱,她方才想起,偌大的陵地,怎会真的无一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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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五岳倒为轻
砸了匾额,闹了灵台, 明琇才发现天顶上有极细的丝线穿过房梁, 悬挂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银铃。方才房门大开, 穿堂风吹过银铃不响,而现在房门紧闭,室内无风,所有铃铛就像疯了一样,狂响不止。
铃铛声传入耳中, 明琇脑中一片混乱,几乎有一种魂魄离体的感觉。她不得不捂住双耳,强行汇聚精神,施法卷起案上瓜果鲜花等祭品, 向四面八方击去。
“出来……”明琇扶墙道, “是谁埋伏在这里, 戚戚小人!都给老子出来!!”
阵法的西南方位灵气略有松动,明琇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异变, 立刻一拳向那方位击去, 结界一破,一名符离弟子凭空出现,正惊愕地看着她。
阵法破了一个口子, 镇魂的铃声终于停下来,明琇不敢轻敌,揪住那弟子的衣襟将他高高提起,质问道:“这是什么阵?”
而那不慎暴露方位的符离弟子毕竟嫩生, 一见明琇抓住了他,就开始紧张,以至于从怀中取符箓应战都掏了好一会儿,被明琇一招夺走。
“招、招魂阵!”
明琇皱了皱眉,通常来说,招魂阵并非攻击性阵法,大多用在亡者头七之前召回亡者阳魂以慰藉在世的亲人。
眼见那弟子又要掏符施法,明琇疾电般地掐住他的咽喉,他的面色逐渐憋红、发紫。明琇厉声道:“真是招魂阵?如果是的话,招的是何方魂魄?”
她为何会感觉这么难受呢?
“你要是敢说谎,我割你舌头!”
那弟子悬在半空,吓得双股战栗,嘴上却很硬气,“没说谎!招魂阵招的是被你这妖女吞了的魂魄!是你吃了我家二小姐!我落到你手上,横竖就是一死,你、你动手吧!”
“胡说八道!”明琇将他往地上一扔,又朝空无一人的后方喊道,“谁设了这个局给我泼这脏水?全部给我出来,有本事当面对质!”
铃音再次响起,明琇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昏天地暗,似乎走出来许多人,她半跪在地,强撑着一丝清明将周围的残言碎语拼凑在一起,可除了问罪和咒骂,她也听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九阙衰亡后,鲁国文修第一大派衍圣门得以重建门派,其门派历史悠久,又以公正无私闻名于世。同时,衍圣门遭九阙重创,正在恢复中,门人也大多是不喜征战的文修,既没有佣兵,又没有强悍的战力,也就不必担心衍圣门像九阙那样一家独大。出于这两个原因,七大仙门推选衍圣门掌门暂时携领众仙门,暂代百家仙门盟主一职,处理九阙余党的归宿问题及善后事宜。
首先开口的中年男子,着一身黑白深衣,头戴进贤冠,一开口就能让人听出来他饱读诗书,且文采斐然。他将斥责明琇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引经据典,几乎可以当场口述骈文。明琇听得更加头痛,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文学功底更是远远及不上文修,再碰上大段大段的古文,就只有过耳即忘的份了。她对照了一下从前大凶让她背过的灵界仙门人物谱,猜测这人便是衍圣掌门孔辰,孔政德。
孔政德是衍圣门第三十六代掌门,自诩孔圣本家传人,自幼修文,天赋异禀,十几岁的时候就熟读四书五经,他写的政论文、注解的典籍有多篇都入选了学堂必读教材。其人刚正不阿,素有贤名,明琇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想必他这等人物也并不会无端寻她麻烦,因此,只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