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捋起袖子,扎起裙摆,正准备干活,忽听外面有人叫道:“玛莎,你在家吗?”
她走出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门口,身材高大,手长脚长,但是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至于身上的裙子,也是又脏又破,长卷发上,沾了一些草屑和泥土,看起来惨兮兮的,不过她自己倒是不觉得。
她一见到林夏,长满雀斑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得很欢快。
“感谢上帝,你在家啊,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呢,你都没有答应。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可是窗户又打开了……”
那少女喋喋不休地讲了一阵,林夏都插不上嘴。
她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发现没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任何记载。
这就很尴尬了。
很明显,人家跟原主很熟,但是她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还好那少女也没指望她讲话,在啰嗦了一大堆以后,她说:“咱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夏点点头,没有问去哪儿,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第 40 章
一路上, 两人聊了几句,林夏知道了, 女孩名叫艾米莉,是负责给公爵放羊的。
两人现在的目的地, 是山上的城堡,因为公爵的二儿子的未婚妻即将到访,城堡里面, 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席。
然而厨房里面人手不够,需要找几个临时工帮忙。
艾米莉的婶婶正好是厨房管事的仆人,让她带几个人过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好闺蜜玛莎。
两人走过一片原野, 又穿过一个小树林,一路上, 还叫了几个女孩,大约两三个小时以后,城堡就到了。
厨房很大, 里面的人很多,个个都忙得不得了。
靠门的地方, 有一个小卷发的少年羞涩地冲林夏笑了一下, 然后拿起一把大砍刀,朝着案板, 咚咚几下,把一只死不瞑目的鸡大卸八块。
再里面一点,一个粗手粗脚的厨娘正在给一头牛剥皮, 血水淌了一地。
还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站在灶台边,面不改色地徒手抓起血乎乎的肉块和骨头,扔进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
林夏顿感不适。
场面有点血腥,味道有点浓重,不晓得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艾米莉欢快地叫了一声“婶婶”,朝着一个厨娘走了过去。
那个中年妇女长得比侄女还要高大,一见帮手来了,立马粗着嗓子吼道:“我说姑娘们,不要站在门口偷懒啦,快点进来帮忙。肖□□家说了,要是怠慢了芬妮小姐,可有得咱们受的。”
林夏只好走了进去。
那厨娘开始分配活计。
林夏分到的是:杀羊,且剥皮。
她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开始发白。
“喏,羊就在那儿,”厨娘指了指灶台边,柱子上栓着一只羊。
林夏:“玛丽大婶,请问,我可以干其他活吗?”
“不行。”厨娘玛丽看着她,一脸的傲慢和嫌弃,“你叫玛莎是吧?我听艾米莉说过,你很想来公爵老爷的厨房干活。告诉你,我可是这儿管事的人,你要是听话,我就让你过来。你要是不听话,这件事情以后就别想了。”
林夏:“哦。”
原著里面,想必玛莎就是这样谋到厨房职位的。
但是她不行。
杀羊是不可能的。
她连只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比鸡大得多的羊。
她决定:放弃这个机会,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她正想拒绝厨娘玛丽,忽听有人叫道:“弗雷白少爷的粥熬好了。谁负责送过去?”
顿时,热热闹闹的厨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就连灶台边栓着的小绵羊都停止了咩咩叫。
熬粥的厨娘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到底谁过去?”
依然无人回答。
年轻的仆人们都低下了头,生怕叫到自己的名字。
林夏回忆了一下剧情。
这个弗雷白少爷是公爵的大儿子,也就是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爵位和财产的继承人。
然而,在他二十岁这一年,恰恰就出了意外,染上了一种怪病,很快就去世了。他死以后,公爵也没活多久,于是爵位和财产就落到了二儿子的手上。女主嫁过来以后,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公爵夫人。
如今,老二还没结婚,老大也还没死,看厨房众人的表现,估计那个病不是什么好病,说不定具有严重的传染性,沾上会死人的。
一想到这里,林夏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她不是有神医系统吗?虽然只是新手版本的,但是在医学技术极其落后的中世纪,应该算是神一般的技能了。
没准儿……她能治好弗雷白的病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便能直接向未来公爵提出当厨娘的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如果,治不好的话……
她本人应该也没啥损失。毕竟她又不是专业行医的,对方也能理解。
一念及此,林夏马上高声答道:“我去。”
恍如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之中,众人一震,纷纷看了过来,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接下这份见鬼的差事。
林夏重复了一遍:“我去给弗雷白少爷送粥。”
“玛莎!”艾米莉急得拉了拉她的裙子,直冲她摇头。
厨娘玛丽也吃了一惊。
倒是熬粥的那一位大婶,看了过来,咧开嘴笑了,“好样儿的,姑娘,你真是好样儿的。弗雷白少爷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好姑娘。”
嘴上是表扬,脸上的神情,可万万不像是善意的样子。她的眼睛里面,反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林夏看着艾米莉,微微一笑,安慰:“放心吧,我……”
“唉,你不知道,弗雷白少爷他……”
“艾米莉!”
玛丽打断了侄女的话,然后粗声大气地说:“行吧,玛莎,你负责把粥端过去。”
林夏:“那杀羊的事……”
“我会另外找人负责的。你只要管好少爷的粥就成。”
林夏在熬粥大婶的带领之下,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弗雷白少爷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生怕屋里会冒出什么吃人的怪兽一样。
林夏敲了几下,门开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看他那副精神抖擞的模样,铁定不是那个倒霉的继承人。
“你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他开口就问。
林夏中规中矩地回答:“我叫玛莎,是临时过来帮忙的。她们让我给弗雷白少爷送粥。”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说:“进来吧。”
屋里,光线昏暗。紫色的天鹅绒窗帘遮住了大半窗户。
床上传来几声咳嗽,弗雷白声音虚弱:“肖莫,是医生们来了吗?”
“不是,”管家道,“是送粥的女仆。”
“我不吃。”
“少爷,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不饿。”他只觉得疼、痒、发热、没力气,就是不饿。
肖莫依旧态度冷静:“少爷,您不能这么任性。您要是坚决不吃东西,我只能写信告诉公爵了。”
弗雷白不说话了。
肖莫对着林夏,点了点头。
她会意,端着粥,走到床边。
弗雷白裹着被子,躺在床的最里边,只露出头和脖子。
他有一头柔软的淡金色卷发,很瘦,脸色苍白得吓人,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
但是比脸色更吓人的,是他的皮肤。
光线昏暗,林夏看不分明,依稀觉得,他的脖子上似乎有疮,还有流脓,一直蔓延到下巴上面……
他伸出一只手来,接过燕麦粥。
他的手腕上面,好像也有溃烂的皮肤……
林夏不好细看,只是瞄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突然,弗雷白尖叫一声,“你在笑,你刚才在笑!”
林夏:“不,我没有。”
你特么产生幻觉了吧?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是的,我看到了,你在笑话我,你们都在笑话我!”伴随着尖厉的声音,他挥动着胳膊,把手中的碗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碗摔成碎片,粥流了一地。
“出去,从这个城堡里面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被驱逐了!”
林夏这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过来,原来是怕丢掉工作啊。
她退后两步,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就这么走出去呢?还是毛遂自荐地帮他治病——虽然她还没弄清楚他得的是什么病。
管家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道:“弗雷白少爷,这个女孩不是城堡里的人,您不需要驱逐她。”
“那我也不想看到她。”
“现在恐怕不行,”管家直言,“您把碗打碎了,地毯都被弄脏了。她得留下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