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听得十分认真,点头道:“嬷嬷放心,我都清楚。”
万嬷嬷欣慰地笑了笑,顺了顺槿花耳边的一缕黑发,说道:“我们槿花长得好,心思好,以后还能愁没好日子?最迟今年年下,姑姑保你嫁给少爷做个贴心人。”
……
方宴一大早就去了大理寺,连早饭都是外面吃的,根本没想到府里已经有了姨娘预备役,下衙后不想回府里一个人无聊,就走着逛街,看见好玩的新奇的便掏钱买下来。
“小宴”,乐峻从后面赶来,“怎么两天都不去家里看看?轻轻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让你照顾行之。”
方宴修长的手里握着一个陶瓷塑的小桃树,闻言百无聊赖道:“二哥,我可是让人给那孩子送了一回吃的了。”
乐峻看他这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瞧你这懒散样儿,等轻轻回来,我得跟她好好说一说。我有个饭局,你也过去吧。”
“没意思”,方宴说道,“我还不如回去看看以前堆积的卷宗。”
乐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轻轻不在,你老实点儿,别和家里丫鬟沾三挂四的。”
方宴:“二哥,我的眼光是多差啊。”
天底下的女人,除了轻轻,他看着都是一个样。
乐峻摆摆手,笑着走了。
方宴继续懒懒地逛街,之后也没再看上什么,拿着一个陶瓷桃树就回了府里。
槿花从快到下衙的时辰,就在书房扫地、抹桌子,听到门外响起见礼声,她忙整了整流海,拿着鸡毛掸子伸着手臂掸书架上面的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着掐腰碎花衣裙的小丫鬟拿着鸡毛掸子,正一蹦一蹦地吃力地挥扫着最高一层的书,紧紧的上衣被抻起,露出腰间白皙的肌肤。
方宴皱眉,声音清清淡淡:“你在做什么?”
丫鬟似被吓到一般,猛地转过身,看到少爷回来,脸上顿时晕出红霞。
“奴婢是负责打扫书房的”,她低声说道。
方宴上前,径直来到书架边,一手还拿着那个陶瓷的小桃树,一手拿起书架边上的框格里放着的漫画书,看到上面落得细小灰尘和一片鸡毛,冷冷地看向那丫鬟:“谁让你动这书架的?”
刚才一瞬间,槿花想了无数种可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却没想到只听到这么一句质问,想象中会把她按在书架上调逗一回的少爷,站在离她三步之外的地方,像是靠近几分就会闻到什么恶臭味道一样。
槿花的脸色瞬间白了,屈膝跪下,双手紧紧握着鸡毛掸子,“奴婢不知道,只是想帮少爷把书架整理整理。”
方宴笑了声,冷凝的眼神中流泻出一股邪魅之气,向外说了声“来人”。
林横和另外三个侍卫进来,方宴朝那丫鬟跪着的地方抬了抬下巴,道:“拉下去,二十大板。”
槿花大惊失色,就连林横等侍卫也惊讶不已,在他们对主子仅有的几面印象里,主子虽不和善却是个好说话的人,今天这槿花姑娘都不知道哪儿冲撞了,就被赏二十大板?
“少爷”,林横有些不确定地道,“槿花姑娘是万嬷嬷的本家侄女,这二十大板?”
“万嬷嬷是哪个?”方宴靠坐在椅背上,“我处置个下人,还得看她脸色?”
林横胆颤,只一句日常的话,却让他觉到了几分杀意,忙跪下道:“属下遵命”。
起身便把剑按在槿花背上,压着她起来。
槿花朝着方宴喊道:“少爷,奴婢犯了什么错?我姑姑是自小照顾您的老人,您要杖责奴婢,总得有个缘由啊。”
“缘由?”方宴神情疏冷,从袖口掏出一个帕子,仔细地擦掉漫画书上的灰尘,语气淡淡道:“弄脏了主子的东西,够不够?”
槿花这才想起,进来打扫前,那两个日常打扫的嬷嬷对她说,只要用湿抹布擦擦地板、桌椅即可,其他的东西少爷不让碰。
她根本没放在心里,也根本想不到碰了其他的地方后果会这样严重。
“少爷,奴婢不敢了,您绕过奴婢这一次吧”,槿花拿脚绊住书房门槛,哭着求饶。
方宴没听见一样,一边专心地擦拭书皮一边说道:“打完了给十两银子,赶出去。”
槿花真的恐惧起来,大声哭喊求饶。
方宴皱了皱眉,立即有一个侍卫上前,堵住了槿花的嘴。
外面清净下来,方宴皱起的眉心这才缓缓展平,看着干净如新的漫画书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看到被动了位置的笔架时,他又皱起眉,想到这书桌上的东西那丫鬟都碰过,心里就升出一股浓重的厌恶。
方宴起身,拿着漫画书和陶瓷桃树回房,路上,对经过的几个丫鬟道:“找两个干净的人,把我的书房彻底清扫一遍。”
这几个丫鬟都听说了槿花被拉去打板子的消息,看见方宴,都吓得大气儿不敢喘,前面的丫鬟应了声是,好一会儿,听着脚步声远去了,才敢放心地呼吸。
说打就打,还是二十大板,这些丫鬟哪里见过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板子的主子,此时连暗暗瞧槿花笑话的心思都没有了,飞忙去找之前一直打扫书房的那两个嬷嬷。
方宴刚到卧室,放好陶瓷桃树,外面就传来一阵哭声。
“少爷,求您开恩”,万嬷嬷哭着在院子里跪下,“若槿花有不对的,老奴都愿替她受罚,她父母只她一个女儿,跟着老奴出来做下人,老奴若是护不住她,无颜再回家啊。”
说着哭着叩头在地。
方宴抬眼,向外看了眼,对门口的丫鬟道:“告诉她,愿意受罚就跟那丫鬟一起滚。”
丫鬟吓得手心里都是冷汗,转身出去对万嬷嬷说了。
万嬷嬷没直面小主子,闻言脸色一僵,继而又哭道:“夫人啊,老奴有负您的托付,没能照顾好小少爷,以致少爷养成了这样冷酷的性子。”
片刻后,那丫鬟又回来,脸色煞白地转话道:“嬷嬷,少爷说,您想必是忘了,当年九岁时,他就,就亲眼看着人将他的大丫鬟之一杖毙。若是冷酷,你的侄女今天就会被打断腿骨。”
万嬷嬷听得浑身发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
当初,世子小小年纪杖毙大丫鬟,那件事在府里,乃至京城都闹得很大,那丫鬟的爹娘还要去敲登闻鼓,后来被侯夫人不知用什么办法给压下去了。
她那时候还没被排挤出府,有次听到一个侯夫人院里的嬷嬷喝醉了说漏嘴,那大丫鬟是侯夫人的人,被杖毙,是因为她趁着早起服侍世子爷穿衣服时,想引逗才九岁的世子爷泄了元阳。
如此丑事,侯夫人不出面平了,真让那丫鬟的爹娘告到公堂上,扯出这些来,那侯夫人就要成为满京城皆知的恶毒后娘了。
万嬷嬷不知道少爷让这丫鬟转告当年的事是为什么,是说槿花跟当年那个大丫鬟一样不安分?
不,她不相信,就一面,少爷就能看出槿花的心思。
再说,现在少爷是个年过二十四的青壮男子,跟当年的九岁孩童能一样吗?
槿花即便真行勾引之事,也称不上恶毒。
虽然这么想,万嬷嬷却是不敢在分辨什么了,默默地在院子里跪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
乐轻悠早早醒来,看到窗台上的鸭黄色玫瑰,才记起这时候是在扬州督抚府,她坐起身来,想着这个时候或许方宴已经起床去了衙门,那门外就传来轻敲声,“小姐,您起了吗?”
“起了”,乐轻悠掀被下床,“你们进来吧。”
因为院子里都是丫鬟、婆子,院外还有值班的差役,门就没拴,几个丫鬟推开门,鱼贯而入。
半个时辰后,乐轻悠洗漱好,来到晨光遍洒的小院里伸伸懒腰,挥挥胳膊,一扭头,就看见扒在门框后的小人影。
“纾儿”,乐轻悠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乐纾犹豫片刻,迈着小短腿跑到乐轻悠身边,喊了声“姑姑”。
乐轻悠蹲下身,与他平视,问他:“你怎么起这么早?有没有洗脸刷牙?”
“我想来看看姑姑”,乐纾说道,想了想,道:“我洗过脸了,也刷过牙了。”
乐轻悠好笑地看了眼他眼角的一点眼屎,没戳穿他,牵起他的手道:“那姑姑再帮你洗一次脸,好不好?”
乐纾问道:“为什么?我,我真的洗过了。”
“因为”,乐轻悠笑道,“姑姑要送你一盒药膏。”
“能去掉我脸上的小疤痕吗?”乐纾仰着脸,问道,却没有半点欣喜和期盼。
从他记事的时候,每年父亲都会找那些知名的大夫给他配消除脸上疤痕的药膏,可是每个大夫给的药膏都没什么好的效果。
乐纾想着,已经被姑姑牵进了屋里,他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抬头看了看去床边拿一个天青色包袱的小姑姑,他想,或许这是姑姑的味道吧。
姑姑没到时,他来过这个屋子,那时候根本没有这种好闻的味道。
乐轻悠拿出那两盒药膏,看到愣愣的二侄子,笑着来到他身边,蹲下来,打开一个药膏给他闻闻。
“是不是都没有药的味道?”她笑道,“这是姑姑做的,纾儿只当护肤膏来涂,等你把这两盒用完了,姑姑再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