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旭笑笑,恢复以往的吊儿郎当,“哪敢听如如姑娘一声得罪?”
说着拿银叉子插起一块蜜瓜送到薛如如唇边,“来,这是我的赔礼。”
当即有人拍掌道:“不成,要赔礼可得有诚意,子虚兄,你得用嘴来喂啊。”
薛如如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刚才欲推谢的手势放下,她直接张开红唇咬住了那块蜜瓜,小银叉下留下一点胭脂红。
段吉林见薛如如这番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嫉恨,面上却摇头叹道:“如如姑娘越发开不起玩笑了,莫非真要给小蒋大人守身如玉?”
“段大人,我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小女子,当得起什么如玉?”薛如如面露不喜,“你这么说可是要绝我生路?”
换了一个新银叉正吃着蜜瓜的冷旭见薛如如真恼了,笑道:“如如姑娘何必着恼,段兄能舍得绝你生路?你要是愿意,他把你藏起来还来不及啊。”
这其中虽然有新近与冷旭认识的,但都知道段吉林想娶薛如如的事儿,这话一落,于是一个个都打趣起来。
薛如如又恢复了刚才的笑意,却半分没有接这些打趣之语的意思
段吉林心里因同伴们打趣而升起的那点希望又迅速消退,他想起刚才要说的话,就顺势道:“如如姑娘可是好奇,刚才冷兄怎么一副痴样的进来?”
薛如如看向段吉林,好奇道:“怎么?”
冷旭的面色立时就冷了下来,“段兄没喝多,怎么进来这里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段吉林装作没听懂冷旭的警告,依旧笑着道:“子虚兄才是被美人陶醉了吧。你是不知道,来的时候,咱们遇到了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就是一门三进士的乐家的女子。”
“我跟小蒋大人同科,曾凑巧听到过蒋家小厮说到的一些秘密”,听到这儿,想要直接打断段吉林的冷旭停顿了下,只这一停顿,段吉林那边已经把话说完了,“小蒋大人如今还不娶妻,为的就是等乐家姑娘。今日我们一见,果然天人一般。要不然也不能迷得子虚兄不知身在何处。”
“如如啊,你若是能出个好主意把子虚兄跟那姑娘撮合成了”,段吉林看向薛如如,脸上全是笑,“你嫁给小蒋大人就有指望了。”
冷旭猛地站起身,冷冷看着段吉林,“段大人,这儿的事这儿了,出了这个门,你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没提醒你南边的瘴气有多重。”
话落,即甩袖离去。
那几个同来的人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不禁面面相觑,下一秒,他们都站起来,笑着对面色涨红的段吉林道:“段兄稍作,我们去劝子虚兄回来。”
其实是担心再和段吉林一起留着,会得罪冷旭。
段吉林强撑气势,嘲讽道:“若非凭着家世,蒋宜深能一出翰林院就进了吏部?冷旭够得着在我跟前放狠话?朝廷可不是他们这些枝枝蔓蔓的重臣开的。”
听到这些话,那几个人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因听到蒋宜深迟迟不娶亲是在等什么乐家的女儿,薛如如心里纷乱复杂至极,见事情失控,才急忙站起来,追了出去。
只是刚走到洒着温暖灯光的门口,就听到远远传来冷旭的声音:“我和他生气,犯得着吗?我是看不惯他那样损人家姑娘的名声,这里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便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儿,在这种地方被提及也是极大的侮辱。”
“哈哈,子虚兄,你一句下三滥,可把咱们也都骂进去了。”
又有人说,“我早有些看不惯段大人了,他自己能力不够升不上去,不说好好做事,却整日跟个妇人一般听壁脚弄些隐私手段,反过来还要嘲讽朝廷任人唯亲。真真让人瞧不起。”
声音渐渐远去,薛如如听不清了,也不想分辨那些人在说什么了,她只觉在这个燥热的夏日,一瞬间从头冷到了脚。
……
乐轻悠和乐峻到家时,乐巍还没回来,早先回家的春和与春卷一面递了湿毛巾给他们,一面禀告了下午时家里的事。
春卷道:“小姐出门没多大会儿,隔壁的大娘给送来了些鸡油卷,奴婢给回了一盘千层糕。另外又收到了两张请帖,都是请小姐在少爷们休沐时一起去参加花会的。那些送请帖来的,奴婢按照别人家的规矩,打发了十几个钱。”
春和道:“刚才三少爷那边让人送来了些晚收的樱桃,来人还转告说,三少爷明早来这儿吃饭,请小姐多准备一份。”
乐轻悠听她们说完,笑道:“你们做得很好,月底给你加赏钱”,同时对屋子里的另外几个各司其职的丫鬟道,“你们也都有份。”
乐峻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妹妹管家,心里又可乐又欣慰,等妹妹说完了,才问春和:“我怎么听堂哥说,我过去那边宅子的时候,你才到?不跟着小姐,你忙什么去了?”
第221章
没等春和回答,乐轻悠就把出门时遇到的事情跟乐峻说了,乐峻脸上的严肃这才散去,看着一如当初的妹妹,他笑道:“帮人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就怕跟上次咱们来京路上那样,帮了一个人心不足的。你让春和去处理就很好,你跟哥哥们到底不一样,如果当时下去了,难免会被有心人敷衍出一篇话来。”
春和本来静静地听着,听到这句话,不由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乐轻悠也没看她,接着乐峻的话道:“是啊,我是女孩子,被人敷衍出一篇话名声就不好听了。反而是哥哥们,路上帮助了人,如果帮助的是女子,传出去很可能就是一篇佳话,若是男子呢,就是英雄仗义。”
“世人对女子总是比对男子更苛刻”,伸出手指敲了敲妹妹的额头,乐峻笑道:“哥哥为你考虑的一番话,你却拿酸话来堵哥哥?”
乐轻悠揉了揉额头,给哥哥添了些茶,又殷勤地把茶杯送到他手边,“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
乐峻喝了口茶,心中有些感慨,自大哥三弟进了他们家,可难得有这样安安静静他和妹妹兄妹两个相处的情景。
乐峻倒还怀念的,不过,若只是他自己,可没办法给妹妹撑起一个像如今这样安稳富足的家。
乐轻悠见自家哥哥脸色还不错,手抬了抬,示意下面的春和站起来。
但春和还未刚一有动作,乐峻就盖上茶盖,把茶杯放到一边,说道:“怎么回事?说说吧,可把小姐的名字给那受帮助的人说了?”
“奴婢不敢”,春和赶紧跪好,低着头有些紧张地回道,“那人定要知道恩人是谁,奴婢只报了咱们家的姓氏。”
乐轻悠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快起来吧。”
乐峻虽未发话,春和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战战兢兢站了起来。
乐峻倒也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时又问:“那你怎么还延挨到我去了王府宅子之前才回去?路上迷路了,还是小姐出门太晚啊?”
春和有些紧张地回道:“是那人太可怜,奴婢不忍心,陪着他看完医生,才去的王府宅子。且奴婢是步行过去的,路上又耽误了些时间。”
乐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春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听上面问道:“刚才看你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要说?”
春和回报事情时想了又想没说,就是想待会儿伺候小姐洗漱时说的,却没想到被二少爷瞧了出来,当下也不敢瞒着,低着头道:“是有关那被救之人的事。”
没听到阻止的话,春和继续道:“那人名叫沈宏,是从豫州来的举子,他说他是上一科来京城赶考的,秋天就来京城等着那年的春闱了,但他后来参加文会时认识了名妓薛如如,心思便不在学习上了。”
沈宏知道薛如如想保留着清白身子从良,但她名声太高,绮颜楼的苹姨放话说,薛如如若想走,没有二十万两绝不放行。
沈宏当即给薛如如凑了两万两,薛如如又从其他比较好的贵公子那里凑了八万两,加上她自己的一些体己,这才十万两。
距离二十万两还有一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苹姨不想放薛如如走的意思,然而薛如如实在不想把身家性命都压在别人身上,把那些交好的贵公子都求了个遍。
最后也只有沈宏应下来,当即回乡,他家从商,只要他变卖几个铺子,十万两立即就有了。
只是沈宏想得太顺了,他爹知道他为一个妓女放弃学习跑回家要变卖铺面,气得捞起棍子便把他一顿好打。
沈宏惦记薛如如,担心这段时间苹姨会想出其他办法压榨她的价值,又或者在他耽误这段时间把薛如如的赎身银子涨上去,于是他在挨了打又被关起来之后的第二天,让丫鬟把母亲叫了来。
沈母如天下所有母亲一般,是个慈母,看见儿子被打得屁股高肿,渗着血丝,当时就心疼得不行。
后来听儿子说想回京去,又保证着回去后一定好好读书,沈母就在沈父跟前帮儿子说了许多好话。
三天后,沈宏带着伤,揣着从家中偷出来的四个铺子的地契、房契,变卖成全大周通行的几张银票后,星夜赶往京城。
帮助薛如如脱离苹姨控制的那几天,是沈宏最幸福的几天,心爱的女子每天温柔小意地伺候他养伤,日子过得缓慢而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