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情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才开口道:“当初在京城的事,表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们夫人那位姨母豁着脸面不要求夫人为老爷纳她那闺女为妾,还说为了子嗣计想让她闺女为贵妾,我们夫人少时曾受过那位姨母的恩惠,又考虑着自个儿迟迟未孕,便点了头。我们回到扬州第二天,韩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求夫人跟老爷说抬她们小姐为贵妾之事,夫人虽然伤心,但总归是已经应允过的事,当天晚上就跟老爷说了起来。老爷说没规矩,不同意,夫人打算慢慢劝说老爷,实在不行再给韩小姐找一个良配。哪里知道那位小姐那么等不及,又哪里知道老天捉弄人,第二天上午夫人又是恹恹的不想吃东西不想动弹,我便擅自做主请了大夫来,这一把脉,才知道夫人是有孕了,脉还浅,不到一个月呢。我们都高兴坏了,老爷中午回来听说此事也很高兴,说夫人先前还是个醋坛子不想他纳妾,如今有了子嗣,便把韩小姐送回京城吧。”
说到这儿,白情脸上带着几分恼恨,“夫人之所以愿意老爷纳妾,也是为赵家子嗣计,如今老爷说出那话,夫人自是高兴愿意。只是还不等跟韩小姐说,当天晚上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那个不要脸的就揣着迷情香给老爷送宵夜去了。她没得逞,反而哭着说是夫人安排她过去的,香也是夫人给的,为的就是让她在夫人有孕期间照顾老爷。老爷一向英明,却没想到就信了韩小姐的鬼话,因着吸了迷情香,转而就要了一个前几个月这扬州巨贾送来讨好的一个歌女。”
乐轻悠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还涉及到小舅跟什么歌女的风流韵事,一时间觉得这事她不太好开口。
见她迟迟不说话,白情又磕了个头,“求表小姐在中间说和一二吧,夫人身体底子不好,再受这些糟心事影响,只怕这个孩子又保不住了。”
“又?”难道小舅母以前流过孩子?
白情点点头。
乐轻悠想了想,问道“我小舅不是那种没脑子又渣……对妻子不负责任的人,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那个韩小姐的迷情香是出自小舅母之手?”
白情微愣,好一会儿才说道:“表小姐年纪还小,不知道夫妻之间有时候也会添点助兴的东西。”
乐轻悠突然感觉很不舒服,怎么这个白情的话让人觉得夫妻关系那么脏呢?她打量着白情,人还是那个人,但给她的感觉,却很有些陌生。
“表小姐,求求您帮帮夫人吧”,白情不由地攥紧双拳,叩头恳求。
乐轻悠总觉得这个白情不对劲儿,却笑了笑道:“小舅母对我那么好,小舅也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的。”
听到这句话后,白情的脸色明显放松很多,再次叩头:“谢谢表小姐,谢谢表小姐”,然后站起身:“我伺候表小姐沐浴”,说着就去洗手。
乐轻悠笑道:“不用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洗澡时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
白情僵了一瞬,心中警惕,还以为这个小丫头是在试探她,但又实在不知自己是哪儿露了破绽,自自然然地笑道:“瞧奴婢这记性,好些日子不见就忘了表小姐的喜好。”
乐轻悠便确定了,这个白情的确有问题,当初她来扬州知府衙门时不习惯洗浴时一群丫鬟伺候着,但小舅母说姑娘家就该娇养的,洗浴时又要熏香又要洗头又要擦身,怎么能不让人在旁伺候?硬是给她塞了五六个伺候沐浴的丫鬟,要不然刚才跟她进来那么些个丫鬟她一开始就赶走了。
还以为是小舅母即便着凉也安排好了丫鬟照顾她,现在看来却是有什么人在知府后院作妖呢。
只看这个不对劲儿的白情,就不是普通的女人间的争宠。
一瞬间想到这许多,乐轻悠却不敢动声色,说道:“白情姐姐去照顾小舅母吧,我收拾好就去看她。”
“那奴婢先替夫人谢过表小姐了”,白情笑着施了一礼,看起来愁容尽去。
待她出了门,乐轻悠不急不忙地迈出门槛,转身向隔壁方宴所在的房间走去,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一直以来方宴都坚持住她隔壁。
“三哥”,她喊着推开了隔壁的房门,即将走出月洞门的白情回头看了一眼,继而目露阴狠,但却并没有转身攻击乐轻悠,只顿了顿就如常地迈步离去。
乐轻悠:这也太嚣张了吧。
乐轻悠快步走进屋,听到屏风后有突然的哗啦水声忙又顿住脚步,忘了,她刚才听白情说事儿,方宴这么肯定已经进了浴桶。
“轻轻,怎么了?”正愣着,方宴就边系着长袍带子边脚步带水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个有坏人”,乐轻悠抬手指了指外面,“我怀疑小舅母身边那个大丫鬟白情被人替换了,想让三哥把她定住。”
她现在已经知道,方宴的身手很是不错,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方宴虽然心有疑惑,但只看了乐轻悠一眼就闪身出门而去,等乐轻悠跑着跟过去,看见的就是被定在路上的白情。
第204章
赵安国看着跪在正厅中的凄凄楚楚的女人,问道:“你是受谁指示?”
他的神情很是冰冷,心里却不准备放过这个敢算计到轻轻身上的女人。
白情抬头看了赵安国一眼,露出一种怀念而又悲伤的笑容,很了解似地问道:“我算计到了你羽翼下的人,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处罚我才解恨?”
赵安国皱眉,很不喜欢她这种非常了解自己的样子,这个白情是妻子的陪嫁丫鬟,他虽然已经接受过好些下属或者本地富商送来笼络关系的女子,却从没想过把妻子的陪嫁丫鬟收用之事。妻子之外的女人都只是个消遣,在他看来跟偶尔出去吃顿饭没什么差别,但是收用妻子的陪嫁丫鬟却不一样,他看得出来,妻子跟她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感情很好,他若真跟妻子的陪嫁丫鬟有了什么,将会产生很多麻烦,因此他一向不跟妻子身边的丫鬟多说什么。
后宅之事,一律由妻子处理便是,他也没什么事需要跟这些丫鬟们多说的,然而此时这个白情一副了解他与他很熟悉的样子便十分奇怪了。
乐轻悠和她的三个哥哥们都在一旁站着,见这女人尽说一些不相干的,舅舅也不说话,就开口道:“你跟我之前相处过的那个白情并不像,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情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分:“你是个机警的小姑娘,但是该管的事不管,怎么偏偏要管一些不相干的?”
“既然她什么都不想说,小舅,不如直接送到牢中让狱吏审讯吧”,乐巍转身对正坐上的赵安国说道,“如此背着主子恣意忘形之奴,即便被打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刚才方宴出来抓这女人时,已经换好衣服的乐巍也闻听动静跑了出去,听到轻轻说的这个女人跟她说的那些话,乐巍当时就想劈了她。
他们兄弟三个保护着轻轻长大,从不想一点脏污入得她耳,这女人却把小舅后院之事拿来与轻轻说嘴,还说得那般污秽,他怎么能忍?
乐巍不能忍,乐峻更不能忍,方宴看起来倒是平静,却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个女人。
他比乐巍、乐峻看到的更多,这女人不只是因为轻轻年纪小好骗才找她说这些,同时也对轻轻带有恨意。
赵安国沉吟着,在那女人期盼地看来时,扬声道:“来人,”吩咐应声进来的差役,“押解到府牢,交给老陈,只要能问出幕后主使,死活不论。”
白情挥舞着手臂打开那些差役,向赵安国喊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等你知道真相,你会后悔的。”
见她说的这么笃定,赵安国倒是笑了:“我平生不做亏心事,不做眛心事,便从不会后悔”,继而沉脸道:“拖下去。”
两名差役再次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拽住白情便往外拖,白情双手扒着地板,保养的谁葱似的手指被生生折断,在地上留下几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赵安国,你不能这么狠心对我”,白情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声喊道:“你可知前一世我们多么恩爱,你很快就会想起我们的前世,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赵安国听了倒没什么异色,在官场这么多年,什么神神鬼鬼的事听得多了,见得也多了,真没什么。
乐轻悠却是神情一紧,这又是个有奇遇的,重生?这个时空中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异世之人?
正想着,就听舅舅道:“什么前世后世,我是个务实的人,只看重今世,还是说你有什么内情想在这里交代?”
那两名按着白情的差役已经很不安了,只这几句话已经足以让他们猜出这丫鬟对大人有心思,且这几天府里颇不平静,他们可不想听大人家的私事。
白情见赵安国半点不为她这些话动容,想起前世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纵然初成婚时她很看不上这个到边城做幕僚的男人,婚后也因为他的体贴而与他感情日笃。
她为他生了两儿两女,他对她始终如一,她离世时刚五十岁,他也才刚一步步经营到京城,她怎么能甘心在儿女绕膝夫君仕途又一片大好时离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