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哥哥的话,乐轻悠问方宴:“游学是你提出来的?”
“嗯”,方宴眼中微带笑意,“轻轻觉得不好?我想着,出门游学既能赏景又能利用这个机会带着你玩,一举两得,很不错。”
更重要的是,在路上,他可以有很多机会,跟轻轻单独相处,这几年上学上得他真是烦了,每日里只能在吃饭时跟她说几句话,长此以往,等轻轻长大了,他在她心里跟大哥、二哥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乐轻悠点点头,“好是好,只是你们在路上不能丢了学习。”
在外游两三个月,到酷暑时节回来,到时距离秋闱也就是一个多月的光景了,那一个月里再让他们复习复习,倒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考试。
更何况见见各地风俗民生,也是一种学习。
到镇上时,乐轻悠让牵着缰绳的方宴向镇里比较大的那个医馆去,将医馆中那些能放的药膏药丸之类的买了不少。
比较遗憾的是,这里没有感冒剂、消食片之类的成药。
乐巍见小丫头站在柜台边询问有没有治疗风寒的药丸,只觉女孩子果然要比他们大男人心细,想了想,对那柜台内也很为难的抓药小伙计道:“按照治疗普通风寒的分量给我们配几幅药便是。”
拿着一包药从药铺出来,乐轻悠就没再坐驴子了,因为出门想准备些治疗日常感冒的药而找不到,她倒是挺怀念后世的药店的。
乐轻悠研究过植物学,对于渐渐繁荣起来的中药萃取技术也有些了解,这时便想着,等以后哥哥们跻入士大夫阶层,她可以把治感冒腹泻的成药弄出来,再建立个平价药店。
心里琢磨着这些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镇西的小码头,这里只停着两艘小小的乌篷船,其中一个上已经坐了两三个人,夜与上前问了问,知是去隔壁镇子的,他们就包了旁边那艘船。
从镇里到县里,八十多里地,坐船需两个时辰,等船停在县里的码头,已经是下午未时了。
乐巍取出一两碎银子付了船资,那艄公接过钱便乐呵呵地帮着他们把书箱提下去,知道这里面是金贵的书,艄公将书箱放下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几位小哥儿要去贺州最好等途径仙泉的大船,大船要价更公道些,还管吃管住,比那些中不溜的船实惠许多”,离去前,艄公很是热情地跟他们这么说道。
巧得很,乐巍正要去问问有没有去贺州的船,一艘双帆大客船缓缓驶了过来,很快地便在码头十几米外停下。
乐轻悠已经看见顺着船舷下来的铁蛋,叫了大哥一声,“大哥,那是铁蛋吧,咱们去问问他们的船在贺州停不停。”
说话时,跟着船上几个水手的孩子一起下来的铁蛋也看见了他们,“乐兄弟”,他喊着就跑了过来,“你们要搭船?去哪儿?”
乐巍笑着拱了拱拳,“宋兄”,铁蛋姓宋,乐巍待人一向客气,自然不可能直呼人家铁蛋,“我们想去贺州,不知你们的船顺不顺路?”
“顺路”,铁蛋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正愁着上次那些鱼卖的钱怎么给你们呢,这可正好了,湖州、泸州、平州、贺州,向北这一路,但凡大一点儿的码头我们这个船都停。你们坐船这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呢,走吧。”
乐轻悠上次就知道,铁蛋和其他几个水手的孩子,除了在船上打杂,船靠码头时还有下来找客人的人物,所以铁蛋才说他们坐船帮了他一个大忙。
“我们还有一头驴子”,乐轻悠扭头指指自家的青驴,“它能不能上船?”
铁蛋看了看那头健壮的青驴,正有些为难,方宴已经开口,“我们会另加二两银子。”
铁蛋不好意思地笑笑,黝黑皮肤的衬托下一口牙更显得白,说道:“这不是我的船,我做不得主,要不然不用你们加钱,不过有这二两银子,想是付管事那里也好说。”
“宋兄太客气了,加钱是应该的”,乐峻笑道,“那就烦你去问问船上的管事。”
“好”,铁蛋点点头,转身上了船,片刻后一个中年人走出船舱往码头上看了看,又说了句什么,铁蛋就笑着下来了。
青驴上了船就被牵到那间客舱旁边的杂物仓去了,铁蛋说路上不能把驴子放出来,免得其他客人不高兴,不过草料清水什么的都不会亏待它,还有粪便,他也会随时过去清理。
看这小孩子真诚热情的态度,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了好朋友,还因为让他们多出二两银子很有些不好意思,乐轻悠忙道谢:“铁蛋大哥,有你的帮忙,已经是很方便了。”
乐峻瞅了妹妹一眼,嘴角微抽,铁蛋大哥,这称呼,还不如直接喊个宋大哥呢。
乐巍也是好笑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铁蛋安排的妥当,当下让武义和夜与跟着轻轻他们去客舱的单间住下,他则带着武恒去找付管事交船资。
付管事正坐在一个明亮的船舱中看账本,看了乐巍一眼,笑着合上账本,说道:“你们七个人的船钱,铁蛋那小子都给了。”
“已经给了?”乐巍笑着将一个约三两的银角子放到付管事面前的小茶几上,“我们七人等七钱银子,这可不好意思都让宋兄给,那些钱付管事还是还给宋兄吧。”
“嗳,这个不用”,付管事把银子往乐巍的方向推了推,“收起来收起来,上次你们兄妹坐我的船,我还记得,你们不是掉了一大桶鱼?路上铁蛋那小子都给卖了,可得了七八钱银子呢。”
付管事坚决不收,乐巍只交了二两银子便回到客舱,见到在客舱门口等着给他指路的夜与还笑道:“一个驴子比我们七人的船资还高。”
如果不是带着驴子方便轻轻随时乘坐,出门在外带着一头牲畜可的确不划算,光这一路上的船资,就够买两头驴子了。
乐轻悠收拾好自己的小单间,就出来帮大哥收拾,听到大哥说铁蛋已帮他们交了船资,想了想道:“大哥还是不要还船资给铁蛋大哥,免得伤到他的自尊心,咱们下船之前,再给他钓一桶鱼好了。”
乐巍闻言,不由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好吧,钓的鱼不够了,把你鞋上的小珍珠留下一颗便是。”
说笑间,乐峻、方宴也都收拾好了他们自己的东西过来了这里。
这个小单间有七八平,兄妹四人待这里倒也不算太挤,乐轻悠没有催促他们就看书,此时太阳斜挂,暖黄色的阳光透过小木窗将整个小空间照得明亮温暖,很容忍让人心生闲适之感,偷得浮生半日闲,最好是玩一会儿扑克牌。
乐轻悠把随身携带的一副精致的植物画扑克牌拿出来,和三个少年围坐在小圆桌旁抹起牌来。
这些扑克牌比之五年前的,已经很具有大周特色,无论是背面的花色还是正面的花色,都带着一股雅致气息。
一开始传开的扑克牌,都是跟后世一模一样的,没想到眨眼过去,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这么些变化。
或许这就是文化融合吧,大周人的改造能力,比她那个时代的人还强,许是骨子里的文化自信,外来物最终都会带上大周特色,就连玩法,也比当初多了好几种。
一边抹牌,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间,乐轻悠就输了好几圈。
方宴见这丫头额头上都贴了三四个小纸条还是笑眼弯弯的,不由心中一软,接下来就开始放水,等她胜了拿张小纸条往自己额头上贴时,心里更是像有鲜花盛开一般,一波一波的愉悦在心底冲刷。
再注意到时间时,小窗外面已现了夜色,方宴放下手中纸牌,说道:“先去吃饭,吃过饭再玩。”
很少陪轻轻这么玩,乐巍和乐峻竟都没注意到时间,方宴这一提醒,才知道不早了,忙放下牌,“吃饭去。”
这艘大船有二层,厨房和水手们休息的地方都在第二层,乐轻悠还没在船上吃过饭,就很感兴趣地跟着哥哥们来到第二层的大厨房。
正是晚饭的时候,大厨房内有不少人,布置在厨房外面的十几个圆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乐轻悠看到靠在角落的一个桌子上还没有人,一面让哥哥们去端菜,一面就跑了过去。
方宴不放心她,忙在后面跟着,只是乐轻悠还没刚在桌边的一个长凳上坐下,旁边就坐下来一个紫衣女子。
这女子梳着偏髻,髻上插着一个小珠钗,整个儿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看起来像是个丫鬟。
乐轻悠还没说话呢,那女子就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家姑娘要在这里用饭,你到旁边的桌子去。”
乐轻悠笑了笑,“正好我也想说,我家人多,这一张桌子正好坐下,你坐旁边去。”
女子微愣,随即皱着眉站起来,“跟我家姑娘抢座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子,可我不是男人,才不会……”
话没说完,就捂着脸颊惊叫起来,“谁打我,自己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客人都被这丫鬟的惊叫引得看过来,听完她这句话话,人群中响起几声低笑,还有人低声道:“这谱儿可真够大的。”
乐轻悠起身站到方宴身旁,握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一颗纸团扣到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