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跟江晚晚两人撑着伞上了马车。
奶娘跺了跺脚,眼睛担忧地看着马车“哒哒哒”一路溅起水花消失在雨幕里。
不知怎么地,她这颗心总觉得不安。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些。
马车里,宋颂挑眉:“还有人跟着?”
系统:“嗯。昨晚起一直有人守着。”
*
皇宫,含元殿。
“你说什么?”容宴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那双沧桑而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着面前没有长在膝前的儿子,被那双沉静的眼睛刺得心里一痛。
他深吸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你可知太子妃关乎一国大事,不可儿戏?”
容离抿唇:“儿臣心意,自始至终不曾改变,待到父皇不需要儿臣相助之时,我便回云南,凡事俗尘不再涉足,是以,太子一位,终究跟我无缘,太子妃更无从提起,到那时,一切自有结果,故而不必废除云芷婚约,待到我离开之时,自会解除。”
容宴之盯着他看了半晌,沉声道:“子檐,你可记得我曾问你是否会后悔,你说不会;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真心不想留在沅州,当真一意要回筇竹,抛弃世间诸般,做那无情无欲之人?”
容离抬起眼睛,眸光沉静,一如第一次出现在沅州城那般,无波无澜:“此乃儿臣心愿。”
那声音是冷淡的、无情的。
容宴之挥了挥手:“既如此,便如你所愿。那小姑娘,七月七日那晚你护着她,如今又为了她不惜揽了一桩麻烦,我本以为……”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朝臣那边自有我,你体内之毒离发作也没几月了,早些解决了这些事,早些回去吧。父皇只愿你所求皆可得。”
容离双臂抬起,行了个礼,声音清清冷冷:“谢父皇成全。走之前,我会挑选出适合的继承人选。”
那声音在这历经大顺帝王的大殿里回旋飘荡,悠悠旷远,融在雷声雨声里,轰然炸响。
容宴之看着他超脱尘俗的背影,捂着胸口喃喃:“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这般出色。”
出了大殿,容离望着眼前雨幕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可是要歇在宫里?属下已派人前去书院,告知今日不过去了。”
容离蹙了下眉:“映月阁那边有何消息?”
这会儿雨下得又大了些,花园里抢救花植的太监宫女被雨浇得浑身湿透,抱着花盆护着娇嫩的花骨朵儿踉踉跄跄来回。
“啪”地一声,一个小宫女滑倒在泥泞里。
“要死!”隔着雨幕,值班太监瞧不清含元殿,只是一个劲地催所有人快些。
“你找死呀!这花比你的命值钱多了!都给我警醒着点!”
所有人打着哆嗦更加小心了。
雨太大了,打在脸上跟碎石子砸一般,眼睛都睁不开,脚下的路根本看不清。
天阙自然听到那太监骂人的话,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担忧:“殿下,云小姐今日去书院了。”
“轰隆”一声,雷声“咔擦”一下,仿佛劈裂了苍穹,震得大地都颤抖了。
容离眼睛倏地望过来:“她怎会去书院?”
天阙心里一跳,竟是不敢直视容离眼睛,他道:“自从昨日,云小姐……性情便有些固执,今日坚持要去书院,这会恐怕已经在渡江了。”
容离听罢,浑身气息有如实质,三米之内生人勿进。
他甩袖走进雨幕中:“去书院。”
天阙大惊,一边急急忙忙撑伞,一边道:“殿下?辰江暴涨,您千金之躯,岂可立于围墙!”
容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没有重量的一个眼神而已。
却让天阙如坠冰窟,站都站不稳。
他浑身打颤,“呕”被压迫得吐出一口血。
“是,殿下,属下知错。”
他颤抖着手哆嗦着拉起缰绳,待到容离坐好,便“驾”地一声箭一般驱了出去。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天阙苦笑了下。
此事是他私心作祟。他以为殿下昨日既答应朝臣退婚,必不再管云小姐的事才是。
故而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他迟疑了下没有告知殿下。
这会就算赶去,人怕是已经过江了。
雨实在太大了,朱雀大街两侧深达两米的排水沟渠已经无法承载如此大的雨量,街上暴雨蔓延,淹没了马蹄。
若不是天阙使了狠力驱打,怕是这些马都不肯走了。
待到了辰江边一看,江上烟波浩渺,水雾弥漫,一臂之内都看不清了。
雨雾在江上驰骋肆虐,嘈嘈切切敲打着江面,波涛汹涌,白浪滔天。
天地俱静,唯有雨声。
“殿下?”天阙望着这番景象,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容离望着江面,雨气拂上他眉毛、睫毛,将他苍白的脸氤氲得更加苍白,薄唇抿得紧紧的,浑身气息愈加疏离淡漠。
突然,“哐”地一声,砸在雨声雷声中,令人心头一跳。
天阙忙看去,原来是一艘渔船触了岸,水雾太大,没看清楚,撞在了岸边岩石上。
船上渔夫满身狼狈,骂骂咧咧火烧眉毛跳下渔船便往岸上游,好不容易站在岸边,指着江面大骂:“贼老天!又吞了一艘船!可怜那娇滴滴的女娃,就这么喂了鱼!”
天阙脸色一变。
容离将目光转到那渔夫身上。
渔夫后知后觉,转头看了一眼,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看那人浑身气度,神仙一般,普通人哪里有那般让人又敬又怕的气质!
天子脚下,别的本事没有,识人是一等一的。
只一眼,他便知这人绝对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殿下!”天阙惊呼一声,忙纵身追上容离。
渔夫抬头,却见方才那块高地已不见了人影,仔细一看,那气质出尘的白衣男子如苍鹰一般御风而行,几个飞纵,便消失在了江面上。
“不会真是神仙吧?”他喃喃着揉了揉眼睛,江上什么都没有。
*
白鹿书院。
宋颂被今日值守的夫子拦在课室外。
雨这么大,即使她打了伞穿了蓑衣也依旧湿了衣袖裙角,鞋子更是被水泡得一踩能踩出水来,这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雨这般大,迟到一刻,亦是情有可原,更何况,我并非无故迟到,不能通融么?”
夫子一双吊梢眼阴阳怪气道:“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迟到便是迟到,不管有什么借口,都不能违背规矩。”
他自信地扫了眼课室里:“更何况,今日虽然大雨,但是只你一人迟到,你自己说,这罚,你该不该受?”
江晚晚脸色难看起来:“我们家小姐是为了救她才耽搁了时间落在大雨里,我们本来不会迟到的。”她指着课室里那个缩着头不敢看这边的少女,一向温婉的眸子也凌厉起来。
夫子冷哼一声:“按书院规矩,迟到者,院中罚站一个时辰,不服者,自请离开书院。”他瞧了宋颂一眼,“若还想在书院读书,便乖乖去站着,站够一个时辰。”
江晚晚:“未免欺人太甚,书院规矩并没有教人在雨里站一个时辰,你这是故意刁难。”
“不想站自请离开不就行了。”杨媛勾起嘴唇。
宋颂抬起眼皮,正好跟杨雎的目光对上。
杨雎难得地,朝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明晚六点。
第41章
自从七月七日燕王宫变后,沅州城里颇有一番紧张动荡。
几大世家洗牌,其中以永昌侯府、荣国公府、忠勤伯府所受压迫最大。
永昌侯府兵符已被收缴,荣国公总揽朝政大权亦被收回,如今更是称病在家,避新帝锋芒。
而这一代忠勤伯,平庸无能,贪好女色,袭了祖宗留下来的爵位,靠着妹妹永昌侯府侯夫人和嫡妻刘氏外家混到了侍郎之位,平素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沅州事变后,杨府也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杨雎和杨媛更是被勒令不许招惹是非,需得谨言慎行,小心出错。
只是杨府处境再难,书院无论如何也要来。
无他,光凭院长是当今太子这件事,就足够所有人趋之若鹜的。
杨府日前一片惨淡,杨侍郎瞅准了云芷这门婚事单凭是昏君所赐这一点,就不可能成得了。
太子妃这么大一块肥肉在那里吊着,自家又有两个云英未嫁如花似玉的女儿,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去搏。
杨夫人鼓动杨媛,教她行动坐卧皆要注意,不可失了大家闺秀典范,务必要抓住机会跟容离有所接触,给他留个好印象,徐徐图之,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几日,杨媛着实老实。
今日开课,她亦来得很早。
跟她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是以这些学子大都避开了大雨,雨势未大之时便已到了书院。
只是听闻院长今日不来,她们不免失望。
半夜起来梳洗打扮,如今还困着呢。
对于别人,杨媛看在太子妃位子这根胡萝卜的面儿上都会收敛三分,只是,谁让迟到的是云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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