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底气顿壮,一把揪住那年轻男人恶狠狠地道:“你说你和大娘子有旧情,才在此颠鸾倒凤,那我问你,大娘子闺名是什么?”
年轻男人脸色变了变,瞟向郭谷,迟疑道:“不就是叫芙蓉吗?”
秦妈妈冷笑,再不客气,一拳将人揍倒,顺势踩在脚下:“你再说一遍。”
年轻男人便知说错了,他也算活络,硬着头皮道:“女儿家闺名金贵,不知道又有什么稀奇的?我,我认得人不就好了?”
秦妈妈指着芙蓉:“你真认得她?”
年轻男人连连点头:“那当然,我们早就说好,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我们……”
“住嘴!”却是芙蓉喝止了他。年轻男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芙蓉红着眼,猛地扑上来,劈头盖脸地一顿打:“你这个禽兽,混蛋!去死,去死,去死!”她至今都没搞明白,被送进屋里的人怎么变成了她?可她知道,自己的一辈子都被这个人毁了。
年轻男人被打得唉哟唉哟叫,还不忘道:“大娘子,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和你无媒苟合,我,我娶你,以后会对你好的,唉哟,别打了。打死了我,你嫁给谁去?唉哟……”
正当鸡飞狗跳,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众人看去,便见郭畅与魏夫人联袂而来,两人俱是面沉如水。尤其是郭畅,好不容易与魏夫人月下小酌,两人气氛正好,忽然接到长女出事的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
到他这个份上,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只要被证实事情为真,长女的一辈子也就毁了,休说是皇后,便是普通的好人家大概也嫁不了了。而他也只能如当年一样,因为种种牵制,甚至无法深究其中的真相。要怨,只能怨长女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算计。
他根本不敢看魏夫人的脸色,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郭禾跟在两人后面探头探脑,焦急地问:“找到阿姐了吗?”
一眼见到光溜溜的追着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打的芙蓉,“啊”了一声,挡住眼睛,心中惊骇不已:怎么回事,芙蓉明明是带阿姐过来的,怎么出事的人变成了她?
树丛后,白雁归见一场闹剧即将落幕,不由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田诺双眼阖上,呼吸均匀,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漂亮的朱唇微微翘起,也不知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好事,让整张红扑扑的小脸都显得甜蜜蜜的。
她倒是心宽,别人为她百般设谋,暗中较劲,她却万事不管,在他怀中睡得这么香。
是不是代表,她潜意识里,其实已经信任了他?
他凝望着她,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如受蛊惑,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亲她柔软的唇。她嘟囔了一声,长睫轻颤,樱唇微启,仿佛在抗议,又似在邀请。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更进一步的欲望,抱着她悄悄往现在已经人去楼空的锦荣轩而去。
不一会儿,接到云鸢通知的天冬匆匆赶来,见田诺好好地躺在侧厅的榻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欢喜之极。含泪给白雁归连磕了好几个头。
云鸢在路上,已经将大致经过和她讲了一遍。
天冬一阵后怕: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警惕性不够,被郭禾支开,别人怎么会有对大娘子下手的机会?若不是白大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71章
田诺醒的时候只觉满室幽香,中人欲醉,奇怪的是,竟没有感觉到多少宿醉后的头痛。
睁开眼,便看到天冬红肿着眼睛守在一边,见她醒来,轻手轻脚地服侍她起身。田诺揉了揉额角,她立刻紧张地问道:“大娘子可还头疼?我叫她们备了醒酒汤。”
田诺摇了摇头:“我不疼。”
天冬松了一口气:“白大人送过来的香料果然有用。”
田诺意外:“白大人?”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她只记得自己喝多了,然后被个陌生的丫鬟带走,想要算计她。后来,好像阿兄出现了?他对她那么冷淡,若是清醒状态,她也许会心中微酸,但也就这样接受事实了;偏偏昨夜醉得厉害,她心气难平,委屈之下似乎……恩将仇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田诺忍不住捂脸:这种事,只有三岁小儿才会做吧。她怎么能干出这样混账的事?
自己就不该喝酒!后来竟然还放松地睡了过去,也不知昨晚的事是怎么收场的?
是因为当时阿兄在吗,她竟是完全放下心来,朦胧中知道有他在,她一切都不需担心。在两人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事后,她竟还是信任他的?
她心神恍惚起来,由着天冬服侍她梳洗,等到打理整齐,天冬忽然在她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含泪叩首道:“大娘子,昨夜是奴婢失职,没有护好你,还请大娘子责罚。”
田诺回过神来,见她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心里叹了一口气:天冬被人支走,确实不够谨慎,可最大的错却是在自己,以为回到了家中,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心。魏欢说过郭谷郭禾一脉是他们的对头,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内宅的勾心斗角,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活该第一天就被人算计。
她几乎有些后悔和郭家相认了,原本想远离白雁归的目的没有实现,反而让自己陷入不擅长的麻烦中。可想到魏夫人,她终究不忍,不管别人如何,魏夫人总是全心全意对这个女儿的,让她不自觉地想起现世的妈妈。她习惯性地抚上腕上的雨花石珠,若有一天她能回去,妈妈想必也会和魏夫人一样欢喜。
见天冬兀自匍匐在地啜泣着,她轻声道:“天冬姐姐先起来吧,你是阿娘的人,总得阿娘说了算。”
天冬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恭敬地应下,服侍她用过朝食后,便带她去向魏夫人请安。她昨夜酒醉,被临时安置在了锦荣轩的侧室中。除了天冬,她路上收的小丫鬟绣球还有秦妈妈都留下来守着她,生怕再有意外。
秦妈妈服侍她披上外出的斗篷,告诉她道:“夫人原本也要守着大娘子,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大人震怒,连夜提审那两人,夫人怕再有人弄鬼,亲自去盯着结果。审完后大人留宿主院,夫人便不方便过来了。”
见她解释得详细,田诺心中一动,含笑对秦妈妈道:“阿娘待我的一片心,我是知道的。”阿娘是怕自己误会她不重视自己吧。
秦妈妈松了一口气:“夫人心中,没有谁比大娘子更重要。大娘子有事,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和夫人生分了。”
田诺乖乖应下。
外面天光大亮,时已不早,一行人簇拥着她往主院而去。跨进院中,但见主院中喜气洋洋的,丫鬟仆妇见到她纷纷道喜。
她有何喜可道?田诺茫然,看秦妈妈和天冬,也是一副懵然的状态。
恰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起,魏夫人的另一个大丫鬟含秋扶着穿着全套诰命服的魏夫人走了进来。见到田诺一行人,含秋笑道:“大娘子来了。夫人担心你,刚刚去锦荣轩那边没见到你,猜想你往这边来了,果然如此。”
田诺不好意思地道:“阿娘,抱歉,女儿起晚了。”
魏夫人眉眼含笑地看向她,不以为意:“晚一点起有什么要紧的?”携着她手进了屋,“你来得正好,有一件大好事。”
田诺不解。
含秋叫后面捧着明黄色锦匣的小丫鬟上前,双手取过锦匣,献给田诺,快人快语地道:“刚刚朝廷来了旨意,册封大娘子为永寿县主。这是圣旨。”
田诺愣住:难怪魏夫人会换上诰命的服装,原来刚刚代她接旨了。可这封赏实在来得莫名。县主一般要亲王或郡王之女才得封,郭畅虽然权倾天下,爵位也不过是超一品国公,按理说,他的女儿是没资格封为县主的。
而且,她才回来一天,封赏就来了,也实在太不合常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果然写着封郭氏嫡长女为永寿县主,食邑五百户。不光封了县主,还不是虚衔,而是实封。她不由疑惑地看向魏夫人。
魏夫人美目中带上了一抹嘲讽:“不过是你父亲变相向你赔罪罢了。”她挥退众人,拉着田诺在她身边坐下,欲言又止。
田诺道:“阿娘有话只管直说。”
魏夫人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目含愧疚:“田儿,如果害你之人没能马上受到惩罚,你会不会怨恨阿娘无能?”
田诺一怔,反应过来:“阿娘说的是……郭谷兄妹?”
魏夫人露出笑来:“娘的田儿,果然聪颖。”又告诉她道,“郭禾将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将其他人摘得干干净净,你父亲不愿再追究下去,含糊结了案。那对狗男女打死了事,郭谷教妹不严,罚跪祠堂;郭禾心怀叵测,送去寺庙为郭家祈福。”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郭禾一个闺阁女儿家,在田诺回家的短短时间内,怎么能想到这种恶毒法子,又哪里认识的外男,还能顺利将人弄了进来?她充其量只能说帮凶罢了。有这个能力的,只有现在掌郭家中馈的黎氏,以及有了自己班底的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