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可叫人验过?”
云鸢道:“小黄大夫看过了,没有问题。”
白雁归似沉吟了片刻:“以他的脾性,居然没捣鬼?”
云鸢道:“属下也觉得奇怪。韩遂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次居然一下子拿出了解药,没有作妖。对了,他还附了一封信。”
白雁归道:“我看看。”周围安静了一瞬,片刻后,含着愠怒的声音响起,“竖子敢尔!”
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她又陷入了昏睡,再次恢复神智时,帷帐垂落,幽香满帐,四周一片昏暗。帐外,昏黄的烛光隐隐透入。
这是在哪里?她恍惚了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归:疯狂的韩遂,孤勇的元锐,最后出现的,不近人情的白雁归是白雁归救了她,这里应该是他的地方吧?
受伤的右手被包扎得木乃伊一般,喉咙口又干又疼,难受之极。她懊恼地皱了皱鼻子:这一趟去吊唁韩妙笙,还真是亏大了。
帐外似乎有人影晃动,她张口喊道:“桂枝。”喉咙伤口处疼得厉害,发出声音也是嘶哑无比。
有脚步声接近,田诺望着投在账上的身影,有些迷糊:桂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大了?随即想起,桂枝被韩遂的人抓去了,也不知白雁归有没有将人救回。
帷帐被人掀开,露出来人的面容,苍白c英俊c冷厉。田诺呆住,嚅嚅道:“阿兄?”随即想起,他不是她的阿兄,而是鸠占鹊巢的混蛋。可除了这个称呼,她还能怎么叫他?只希望他听到了,能谨守身份,再不要对她做先前那般过分的事。
白雁归一言不发,单手扶她坐起,随即转身去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他竟亲自服侍她喝水?田诺惊悚,还能动的一只手忙去接杯子,坚持道:“我自己来。”
白雁归并不勉强,任她接过杯子,静静地看着她喝水,空着的手忽然落到她的脖颈上,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暧昧无比。
田诺身子一僵,一口水差点喷出,声音开始不稳:“阿兄!”他不会又来吧?
脑中不期然地浮现先前那放肆之极的一吻以及令人脸红心跳的绮梦,她的脸顿时红如朝霞,连忙提醒自己:田诺,他可是你同宗同族的阿兄,那次只是意外,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白雁归却似乎有些走神:“你喝你的,我看看这里的伤。”
田诺只觉被他碰触的地方又疼又痒,感觉诡异之极,胆战心惊地又喝了一口水。忽听他幽幽问了一句:“你这里的印子是韩遂咬的?”
“噗”她才咽下一半的水这下真喷了出来,还好嗓子有伤,因为疼痛,她只敢小口小口地喝水,没有喷得到处都是。可他刚刚那话,田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哪来的他不知道吗?竟然敢甩锅给韩遂。他还要不要脸?
白雁归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眼中居然有了一丝笑意。他顺手取走她手上的杯子,又拿一条帕子,一脸嫌弃地帮她擦去留在唇边的水,这才解释道:“韩遂给我送了一封信,说你脖子上的红印子是他留下的,他要对你负责,娶你为妻。”
田诺惊悚地抖了抖,立刻道:“他胡说,他做梦!”胡说指的是前一句,做梦自然是针对后一句。
白雁归的唇边浮现一丝冷笑:“他确实是在做梦。不过,”他抚触她脖颈的力道越来越大,不辨喜怒地道,“田氏,你可真有本事啊。韩遂那厮素来眼高于顶,这么多年,媒人几乎踏破了韩家的门槛,都没肯松口要娶哪家贵女,居然只见了你一面,就来求娶你了。”
田诺心虚:“他是看在阿兄面上”心中却因他的一声“田氏”隐隐作痛,她的阿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少跟我打马虎眼。”白雁归神色冷下,“他要是看在我面上,以他的为人,必要将你羞辱到底,能让你做个妾都算是良心发现。”
田诺默然:他看韩遂看得可真准啊,可不是,若她没有自戕,若元锐没有及时赶到,她的下场绝对会凄惨无比。
“田氏!”见她沉默,他又加重了语气。此前在西园发生的事自然有人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田氏和韩遂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会认识韩遂?还叫了韩遂另一个名字。而且,两人的对话实在太奇怪,奇怪到根本别人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他有些焦躁,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他理解的事发生了。
田诺眼泪汪汪地看向他:“阿兄,我说话时嗓子疼。”
白雁归:“”见惯了前世与他剑拔弩张的她,眼前这一个会撒娇,会示弱的田诺,仿佛一下子拿住了他的命门,他竟硬不起心肠强迫她。摩挲着她脖颈柔嫩肌肤的手微微一顿,他迟疑半晌,破天荒地让了步:“等你好了再答我。”
田诺乖顺地点头,且先应付了眼前再说。
外面门打开,有人举了托盘走了进来,田诺闻到香味,精神一振,饿得已经失去知觉的肠胃一起开始刷存在感。
那人转过屏风,田诺更加高兴:“桂枝,你没事了。”
桂枝羞愧地道:“小娘子,奴婢无能,令你受惊了。”
田诺摇头,怎么能怪她?“都是韩遂那厮”她忽然“咦”了一声,失声道,“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是不是韩遂干的?”
桂枝偷偷看了白雁归一眼,见他神情平静,不辨喜怒,心头战栗,低下头含糊地道:“奴婢失职,这是该受的。”
田诺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阿兄责罚了你?”
桂枝不答,举起托盘道:“小娘子,大人吩咐帮你熬的粥,再不用就要冷了。”
田诺看向白雁归,见他坐在她榻边,神情冷淡,胆气顿时怯了一半,弱弱道:“阿兄,桂枝”
白雁归淡淡问她:“说话嗓子不疼了?”
田诺:“”另一半胆气也彻底歇菜,垂头丧气地道,“疼。”
白雁归道:“那就少说话,多休息。”伸手抓起粥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往田诺口中送去。
田诺:“我”“自己来”三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白雁归努了努下巴,指向她的咽喉。
田诺顿时哑火。
一时间,室内静可闻落针,只有偶尔响起的碗勺撞击声。桂枝举着托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一眼。田诺却是连汗都要冒出来了。
一顿粥吃得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吃完。桂枝收拾碗筷,飞也似地退了出去。
田诺陪着笑脸道:“阿兄,你也有伤要养,早些歇息吧。”
白雁归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田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连着正室的耳房内传来水流的声音。
她顿时僵住:白雁归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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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风吹帘帐,烛火摇曳,白玉镂雕螭纹炉中淡香袅袅。
桂枝带着两个小丫鬟,跪坐在床榻旁,安静地服侍田诺梳洗。擦手c净面c浣足c散发c换衣一套流程做下来,如行云流水,除了水声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发出半点声息。
榻前新竖起一道紫檀座月下美人苏绣屏风,屏风外,添了一席一几一榻,人影绰绰,轻手轻脚地铺上锦褥,摆上梅瓶,放上笔墨,不一会儿便陈设完毕。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徐徐接近,一声声仿佛踏在心尖,田诺心如擂鼓,循声看去。白雁归从耳房走了出来。他已经梳洗完毕,脱去了厚重的大氅,换上一件纯白色丝质宽炮,乌黑如缎的长发散下,随意披在肩头,显出几分不羁,柔和了冷厉的眉眼,却凭添了几分危险魅惑的气息。
饶是心生戒备的田诺也不由看呆了一瞬:白雁归这副模样实在太过犯规,平日若不是有外在的冷漠做盾,就凭他这副模样,不知要让多少无知少女心碎。
可惜,偏偏是她的族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田诺清醒过来,再看他打扮,心头大骇:这这这分明是要就寝的打扮!
他一挥手,桂枝伏地行礼,领着两个小丫鬟向外退去。
田诺大急,叫道:“桂枝。”
桂枝脚步顿了顿,垂头恭敬地道:“小娘子。”
田诺道:“你不守夜吗?”她素来好眠,再加上习惯使然,其实没有叫侍女守夜的习惯。可今天不同,白雁归的一番布置让她起了极不安的猜测,下意识地想抓一根救命稻草。
桂枝迟疑地看了白雁归一眼。
白雁归慢条斯理地走近田诺,声音清清冷冷:“今天由我来守夜。”
他到底还是挑明了。田诺神情僵住:“阿,阿兄,这怎么行?”他是族兄,族兄啊!他要在她房中住一晚上,孤男寡女的,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白雁归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桂枝不敢违抗,低下头,带着人迅速退了出去。
桂枝这里没指望了,田诺深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阿兄,男女有别,我们”
白雁归问:“嗓子不疼了?”
田诺瞬间哑火,一脸哀怨悲愤地瞪着他。
他轻轻一叹,俯下身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破天荒地哄了她一句:“别担心,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不会有外人知道,可他们身边的人全知道了!所以,这位大爷明明知道这样不妥,为什么非要和她挤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