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老夫人是不会给苏如皎找什么好人家的。苏怜雪这么说，无非也是冷嘲热讽罢了。
“我才十四岁，还未及笄，不急。”苏如皎冻的嘴唇都在发抖，她实在是不想和苏怜雪继续说下去，便道，“祖母该等急了，外面冷，三姐，你快点进去吧。”
苏怜雪得意的笑：“六妹妹干嘛撵我走，我又不冷，我身上穿着的可是狐裘披风呢，可暖了。你见过狐裘吗？”
“我见过。”苏如皎面无表情的说，“你身上的披风，是我娘的陪嫁来着。去年二婶带人从我娘那里抢来的。”
苏怜雪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揪了下帕子，说：“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是抢呢？不过我看你好像很冷？你身子也太虚了。我就不觉得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她把手伸出来作势要放到苏如皎手上，还没碰到，她就轻呼一声缩回手来：“六妹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这么糙？”
苏如皎心累，心道这个苏怜雪是有病吗，怎么叨叨起来没完了？为什么这么凉还用问吗，当然是她那个好奶奶干的好事！
她没说话，苏怜雪便有些无趣：“真可怜，我那里有用剩下的玉脂膏，花了好些银子买来的，剩了瓶底一点，我买了新的，那旧的不用了，扔了白瞎东西。过会儿啊，我让丫鬟给你送去。”
“不用了，”苏如皎拒绝，“三姐自己留着用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春晖堂的大丫鬟湖儿掀开帘子出来：“三小姐，您来了？怎么还不进来，这天寒地冻的，老夫人催呢。”
“祖母这是不舍得我在外面受冻。”苏怜雪捂嘴轻笑，“六妹妹，那我就先走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苏如皎没说话，湖儿过来请苏怜雪去春晖堂内，帘子落下的时候，苏如皎还听到湖儿和苏怜雪说“老夫人说了，三小姐不必理会大房那些人”之类的话。
她抽了下鼻子，内心无奈。
穿越后这段时间，她算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爹苏成益又不是多么精明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护着自己家。祖父苏德元不知是老人家头脑不清楚，还是故意偏袒，对长房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视而不见。
再这么下去，长房一家人就要被逼死了。
第2章
谁家长子会被逼成这样？怪只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长房不当回事，当爹的也不在意，长房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苏如皎一家想要翻身，就要等苏德元百年之后。到时候不管爵位落到谁的头上，长房都能分出去，也不用再受这些窝囊气。
苏如皎低头看看脚上湿透的绣鞋，心里计算着时间。
快到辰时了，不知道今天她能不能早点回去。
回去晚了，早饭都凉了，肯定会难以下咽。
后厨不会帮忙，只能自己开小厨房热饭菜。苏如皎忧心忡忡的想，开小厨房就要自己出银子补贴，可长房没有银子，现在就连一捆生火的柴禾都买不起。
这日子过的，真是太难受了。
苏如皎打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奶娘心疼的泪汪汪，但也无可奈何。
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苏如皎长长的睫毛上都落上积雪，她轻轻一眨眼，将雪花抖落下去。
身上的半旧披风丝毫不管用，凉风还是嗖嗖的往苏如皎怀里钻。苏如皎往避风的地方躲了躲，心里想，明天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把那几件旧衣服套在身上。
反正老夫人不会让她进春晖堂，她就算穿的臃肿丑陋也没关系。
先让自己暖和才最重要。省得万一冻病了。
她可不是苏怜雪，没有那么多丫鬟婆子服侍，也没有老夫人爱护，真病了就只能硬撑着。
苏如皎避着风，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冷的。脚下的鞋子已经湿透，苏如皎发愁明天穿什么。
说起来可怜，她可就一双能穿出来的鞋子啊！
想到自己悲惨的境遇，苏如皎好想哭。
又站了一会儿，苏如皎摇摇欲坠要倒下的时候，春晖堂的徐嬷嬷从里面出来。
徐嬷嬷站在房檐下，远远的冲苏如皎摆手：“今儿老夫人不想见你们，回去吧。”
终于能回去了！苏如皎冲春晖堂行了个礼，带着奶娘和丫鬟离开。
回到长房院里，苏如皎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裳脱下来换上干衣服。
奶娘抹泪道：“小姐快去躺一会儿。”
又吩咐小丫鬟：“双鲤，快去倒碗热茶，给小姐暖暖身子。”
双鲤出去，不多时，她回来惨白着脸说：“嬷嬷，没有热水了。天冷，从后厨讨来的热水都凉了。”
奶娘秦嬷嬷一愣，苏如皎说：“算了，把饭菜拿来吧。我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具身体哪里都不好，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健康强壮。大概是因为从小被苛待惯了，只要不是太作死干出冬天跳水潭这种事，她就不会生大病。
但是冷饭冷菜的日子真的好难过。苏如皎坐到床上，裹着被子让自己暖和点。
双鲤打开早就拎回来的食盒，将里面勉强能填饱肚子的饭菜拿出来。苏如皎接过粥，刚准备喝的时候，就听房外有人敲门。
秦嬷嬷吓了一跳：“是老夫人那里又有事了吗？”
外面这么大的雪，又这么冷，就算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住冻啊！要是老夫人再想折腾苏如皎，苏如皎怕就真的要出事。
外面敲门的人开口说话：“六小姐在吗？我们小姐听说六小姐回来了，让我来送热水。”
“是四姐。”苏如皎听出是谁，松了一口气，她示意双鲤去开门，“四姐的丫鬟翠竹的声音。”
双鲤跑去打开门，翠竹抱着一壶热水进来，行礼道：“六小姐，奴婢送热水来了。”
苏如皎放下粥碗：“不必多礼。帮我谢谢四姐。”
“我们小姐说，都是一家姐妹，哪里有谢不谢的。”翠竹道，“小姐要六小姐照顾好自己。她就要出嫁了，将来长房只有您在家，您一定要小心。”
四小姐名叫苏清蓉，是苏如皎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在苏如皎穿越过来前几个月，苏清蓉被老夫人指婚给一个鳏夫做继室。
起因是苏家二老爷苏兴文好赌，在赌坊中了人家的套，欠了那鳏夫几千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别说侯府已经没落，就是侯府还好好的时候，都难拿出这么大笔银子。
气的苏德元狠狠的打了苏兴文一顿。
可打完后还得还钱。赌坊欠下的银子是苏兴文打了欠条的，断没有赖账的道理，苏德元又在官场上，闹出儿子在赌场输给别人几千两银子这种事也不好看。
闹到最后，苏家实在拿不出钱来，鳏夫说不还钱也行，让苏兴文的女儿嫁给他，两家当亲家，也就不用还钱了。郭老夫人哪儿舍得自己亲孙女去？拍板让苏清蓉和那鳏夫定了亲。
那户人家名声不好，又是死了原配的，苏清蓉嫁过去就要当继妻后娘。
据说苏清蓉当初得知这个消息就昏倒过去，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难为祖母，找到了这么一户好人家。”
的确是“好人家”，能让苏清蓉和那种处处不如意的人家定亲，老夫人还真是对长房恨的入骨。
苏如皎想起这一茬，有些心疼，她道：“你和姐姐说，我歇一会儿就去看她。”
苏清蓉被关在房里待嫁，平时不能出门，只能苏如皎去看她。
翠竹答应，她放下热水，告退离去。
秦嬷嬷将水壶抱起来，给苏如皎倒了一碗热水，她说：“还是一个娘的姐妹亲近。正愁没热水，四小姐就差人送来了。”
侯府再穷也不至于缺热水，可是老夫人有意为难大房，以至于在滴水成冰的隆冬，大房连热水都很少。
能特意送热水来，的确是苏清蓉有心了。
双鲤有些惋惜： “四小姐那么好的人，可惜……”
可惜被指了那样一户人家。
苏如皎穿越过来没多久，她认识苏清蓉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几天而已，可苏清蓉她是个很好的人，即便相处的时间不长，苏如皎也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姐姐。
苏清蓉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性子温柔，又做得一手好女红，若不是老夫人的缘故，苏清蓉绝对能嫁去好人家。
双鲤又说：“听说那户人家家中儿女娇蛮任性，四小姐那么好的性子，怎么对付得了他们。”
秦嬷嬷摇头，想到苏如皎，她发愁道：“咱们小姐明年就及笄了，还不知道会被老夫人指给哪个破落户。”
说到这里，秦嬷嬷忍不住难过道：“夫人的病还没好，老爷管不了后宅的事。公子又不在家，小姐可怎么办……”
苏如皎的双胞哥哥苏鸿朗在外游学，已经有两三年没回过家了。
不是苏鸿朗不孝，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回家。
苏鸿朗外出游学的原因，就是因为家中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老夫人恨大房，恨得想要把苏鸿朗这个大房唯一的男孩儿给掐死。苏鸿朗在家时隔三差五就出点事，不得已，他才借着游学的名头避出去。
三年前他也曾回过家一次，那次“凑巧”有个侯府的护卫喝醉酒，在侯府门口耍酒疯，差点把刚下马车的苏鸿朗砍死。
苏如皎的娘亲闵夫人抱着苏鸿朗大哭一通，然后让苏鸿朗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来。那次以后，苏鸿朗就没再回来过。
不是他不想回来，是因为他只要一回来，老夫人就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招数算计大房。
深宅大院里，想要弄死个人可简单多了。老夫人不把大房的女眷害死，是因为女眷没出路，只能在她手里讨生活，只能任由她折磨。可苏鸿朗就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