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强见自己劝不动郡尉大人,只得自己加以小心,警惕的向两边的山头观望,打算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第一时间带着郡尉大人逃走。
风吹林动。
魏强只见南山山头草木微晃,隐有人影晃动,心中顿时一沉,刚要大声示警,就猛听见似惊雷般的一声怒吼:”敌人已进了包围圈了,兄弟们,动手!“
五千赤衣卫顿时乱做一团儿。
”有埋伏!“
”大家不要乱,听我口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冲出伏牛山!“
魏强心急如焚,一拉郡尉魏福海的马缰,就要往山口处跑。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见”轰隆隆“的声声巨响,四面八方的山头上滚石檑木滚滚而下,伴随着阵阵箭雨,打得五千赤衣卫哭爹喊娘。
魏福海哪里见过这个阵势,顿时软了腿脚,打着哆嗦的喊着:”牙门将,护我!“
山上的沈家军见状心喜,滚石檑木扔得更欢。
只可惜,他们仓促到达伏牛山,所得滚石檑木着实有限,自带的箭矢也不多,若是能再准备得多些,定能将这五千赤衣卫尽数歼灭。
”他们没有滚石檑木了,快冲出去!“
魏强一把将魏福海胖胖的身子拽到自己的马上,一边大喜的喊道。
”大公子有令,绝对不能让他们冲出伏牛山!“
”杀啊!“
山上沈家军向山下的赤衣卫们发起了冲锋。
惨烈的厮杀,就在眼前!
……
作者有话要说: 魏校尉:杀人放火,金腰带!咱是专业的!
第89章
伏牛山中杀声震天, 山上山下,断肢残臂, 血流成河。
这血有沈家护院的, 也有魏福海那五千赤衣卫的,混在一处,不分彼此。
整个伏牛此时血气冲天,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沈瑶林和父兄族老及沈家下人一众老弱妇孺一起,守在伏牛山山外,心情沉重压抑。
她知道沈家迁移陇西这一路上, 这种情况避免不了, 沈瑶林心里也早有准备,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 沈瑶林还是无法接受。
她站在马车上,眼望着伏牛山的出口。
今天不知会有多少沈家的好儿郎, 将再也走不出这伏牛山,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女公子,外面风凉, 加件衣裳吧。”
烟年抖开湖蓝锦缎披风, 替她小心的披在肩上, 轻声道。
披风很暖,可是, 沈瑶林依然感觉不到温度。
“为什么会这样呢?”,守在一旁的宝画睁着懵懂的双眼,“我不喜欢这乱世……”
每日里不是打打杀杀, 就是疲于奔命。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哪有人会喜欢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只不过是无法选择而已。”
沈阳林秀眉紧蹙,无奈道。
天下大乱,早已经没有什么纲常伦理来约束,亦没什么道德法则来规范,只剩下了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为了争夺食物和生存权而战……
今天会死很多人。
前一段时间,还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分食烤肉的人,今天有很多就会不在了。
沈瑶林的嗓子眼里就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
她这时第一次想起了楚北决。
那个杀伐果断、城府极深的男人。
虽然,沈瑶林怕他,可是,不得不说,楚北决让沈瑶林很安全感。
这一刻,沈瑶林从心里希望楚北决能够早日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的日子。
不知道楚北决现在再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打算亮出獠牙,欲在乱世中一展身手。
所有的人都在静待这场大战的结果。
沈氏父子也不例外。
这一场仗,他们一定要打。
而且,要打得漂亮!
只有打出了他们沈家的威名,才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要他们沈家打赢了东洛郡尉秦福海的赤衣卫,才能震慑其它势力,让他们轻易不敢向沈家下手。
这一等便由中午一直等到月上中天。
伏牛山中的喊杀之声,才渐渐小了起来,最后,再无声息。
沈氏一族的人扶老携幼的等候在伏牛山的出口处,不知过了多久,才影影绰绰的在出口看到人影。
跌跌撞撞,摇摇欲坠。
惨淡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满身伤痕,血迹斑斑。
是沈家的护院们。
终是他们活着回来了。
可是却有更多的人再也没能活着走出伏牛山,永远的留在那里。
山口处响起一片哭声。
有喜悦的,也有哀恸的。
沈瑶林裹了裹身上锦缎披风,泪眼氤氲,实在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
心里恍惚想着,不若到了陇西之后,与父兄商议,将沈氏陇西粮草再多卖些予楚北决,盼他早日平定这天下,让今日之悲剧,再不会重演。
……
魏强战死!
魏福海也在混战之中,不知被谁捅了七八个窟窿,发现时人已经死的透透的,尸体都硬了。
五千赤衣卫全数歼灭。
这一仗,沈氏打得极为漂亮。
由必死的局面破局,成功反歼全部敌人。
沈氏付出的代价是近五百人的牺牲。
这在沈家看来,已是极难承受的死亡,可是,在很多势力的眼中,却是一场极其可赞的胜利。这场伏击战让人们意识到了沈家虽然人数不多,却仍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
想要啃下它,要先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崩了牙。
也让各方的心思安份了不少。
沈家在伏牛山休整了两天。
将战死的沈家护院们埋了,整理好死亡人员名单、发放阵亡抚恤金、将阵亡护院的遗属重新划入新的小队,将松散的建制不全的小队打乱重新编排……
这一系列的事情又都是由沈瑶林来处理的。
沈氏父子想拿过来自己做,却被沈瑶林将他们撵回去休息去了。
这几天,两人累坏了。
最后,无奈,沈氏父子指派刘监军来帮手。
其实,大部份的工作都被刘监军和沈千予抢了去,可是,领取银钱还是要由沈瑶林签名才能到大总管那里领得出。
沈瑶林看一个名字,掉一滴泪,等所有的抚恤金都发完,两个眼睛已经肿成了泡,没法看了。
……
两天后,沈家动身向平中而去。
“平中过后就是陇西了……一切都会好的……”
马车摇晃,沈瑶林闭着眼睛由着无忧为她上药。
因为闭着眼睛,她并没有看见清雅隽秀的无忧听完她说的话后,上药的手不由得为之一顿,眼色微敛,片刻后才恢复如常,温和道:“女公子这几日便闭目休息吧,以免用眼过度。”
沈瑶林睫毛抖了抖,感受到眼睛上药布的重量,又丧气的说:“我倒是想睁开,我这儿睁得开吗我?!”
“每次遇到你,我就要遭一回罪。”
“这回又不知要瞎上几天?”
沈瑶小声林嘟嘟囔囔道。
她这就完全是迁怒,不讲理了。
无忧的耳力极好,听完了沈瑶林的话,他一边收拾药匣一边淡淡回道:“女公子这话错矣。”
“是女公子每次先遭罪,后由贫僧来医治的。”
沈瑶林樱唇微张。
无忧这家伙居然学会吵嘴了?!
生气了?!
这可太难得了。
她竟然把无欲无求的无忧和尚给气得开了‘嗔’戒?!
沈瑶林眼珠‘咕噜噜’的乱转,真想看看无忧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可惜,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是想想。
“女公子,您快老实一些吧。”
“您那眼皮子肿得又红又亮,都只能睁开一条缝了……若不是无忧大师在,看您这一路可怎么办?”
烟年用手轻轻压着沈瑶林的眼睛,不让她乱动,心疼得抱怨着。
“日后这活儿,您还是省了吧。”
“您心软。”
见不得那些死啊、活啊的事情。
她家女公子金尊玉贵的养着,皮肉娇嫩得很,若是回回这样肿着眼睛回来,她还活不活了。
“好啦……我知道了……”
“等日后到了陇西,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当然也就用不着我了。”
沈瑶林这样想,对陇西就越发的充满了期待,连语气都多了几分欢快。
“女公子,很期待到陇西?”,无忧白衣翩然,盘膝而坐,眼底幽静深邃。
被蒙着眼睛的沈瑶林没有觉出任何异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由衷的说道:“不只是我啊,整个沈氏的人,都盼着能到陇西,过上安稳的日子呢……”
一路的长途跋涉,他们已经走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众人身心俱疲。
越是如此,越是对安定的生活无比的渴望。
现在,陇西几乎是整个这剩下来活着的一千多人的精神支柱了。
若是没有这个盼头,怕是早受不了这样的苦了。
“可陇西也未必就安稳啊……”,无忧的声音轻得不近可闻。
沈瑶林沉默。
片刻后,摸索着,脸朝向无忧的方向,流云般的长发没有束起,披散于腰间,慧黠灵动的双眸此时被白色的药带蒙着,凭添了几分脆弱的病态美,却依旧仙姿玉色,不染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