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摇了摇头:“开始只是想让夫人把我救出来,做她的婢女总好过在奴隶营受折磨。”
“什么时候起了坏心眼呢?”幽无命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膝盖。
“都说主君是个不近女色的疯子,我却见主君宠极了夫人,想必传言不实,主君其实是喜欢女人的。”
幽无命轻笑:“继续。”
“主君只要把我错认成夫人,要了我,我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之人。事后,我只说我是无辜的,是被主君强迫的,夫人这种心善的女人,肯定不会为难我。他日,我一定会更得主君喜爱,因为我在床榻之上,比夫人可厉害太多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若夫人看不惯我,我便用惑术,让她一直‘病’下去。”
她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你成功了吗?”幽无命的声音阴恻恻的。
“成功了啊,方才……”
幽无命轻笑出声,打断了她:“好好看清楚,让你要死不活的人,是我幽无命,还是那茅坑里的死鬼啊?”
双儿的眼珠子极缓极缓地转动着,片刻之后,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
幽无命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既然这么舍不得,便去,陪着他。”
双儿迷蒙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缕清明,她开始挣扎,像是溺水一样。
“血……脉……压制,怎,怎么可能……”
她断续吐出了几个字。
幽无命轻轻敲了敲膝盖:“去。”
双儿眸中那缕清明像是被拉进了深渊。她的目光彻底变得僵直,极慢极慢地点了下头,呆呆地说道:“好……”
她退出了寑殿,轻轻阖上殿门。
幽无命慢悠悠回头,桑远远赶紧闭上了眼缝。
“可怜的小桑果,”他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若是换一个男人,便叫这巫族女人骗去了呢。你喜欢的男人,若是碰了别的女人,你肯定要哭,是不是?”
“幸好你遇上的是我。”他轻快地笑了笑,“小桑果,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桑远远:“……”
她捕捉到了关键字。
巫族。
三邪之一。
巫族血脉,天生就会惑乱之术。在人的心防最薄弱时,很容易被他们操纵、影响。
今日受那祭祀的血气冲击,桑远远心神大乱,被这巫女钻了空子。她天生共情能力极强,在这巫女眼中,根本就是个招摇过市的大靶子。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巫女脱离了奴隶营,又想爬上幽无命的床。她太飘了,对他使这种伎俩,岂不是找死?
不过……血脉压制是什么意思?
幽无命的身上,怎么可能流淌着巫族的血?
幽无命已凑到了面前。
她感觉到冰冰冷冷的花香味拂在她的脸上。
这个男人,只有在战场上,以及想要对她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身上的温度才会高得惊人。
平时便是冰冷的,像蛇一样。
看来他今天并没有什么兴致。
死鱼一样的桑远远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把她拖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发顶,一只大手环到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她的背,像在哄婴儿睡觉一样。
他的箭伤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个骇人的疤痕。胸前的掌印也消退了,自愈能力实在是惊人。
桑远远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几乎已经嗅不到血腥味。
她暗想,这个男人,除非一下把他打死,否则,所有的伤害恐怕都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少时,额心忽地一阵清明。
她心有所感,双儿,死了。
试着动了动身体,果然,梦魇已经消退,再没有半点束缚。
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这一夜,梦境中只有花香,没有画面。
清晨睁眼,见幽无命已穿好了战甲,侧着身子坐在床榻边缘,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她冲他笑:“今天比昨天更要多喜欢你一点。”
这一点,是为了他不想让她哭的那一份心意。
幽无命快速把头偏了回去,发出一点轻轻的鼻音,道:“一样就行了。自作主张。谁要你多。”
桑远远偷偷抿唇笑了下,坐起来,歪着身子找到他的眼睛,便看到了一抹小小的、骄傲的雀跃。
她的心头忽然一暖,倾身上前,在他唇角印上了浅浅的吻。
“唔,有件事。”幽无命道,“你换衣裳,我与你说。”
这一次,他替她准备的不再是随从的衣裳,而是行动方便,坚固却不沉重的战甲。
黑色的精致战甲配上大红的披风,桑远远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在她换装的时候,幽无命漫不经心对她说道:“昨日你捡回来那个女奴,半夜自己想不开,寻死去了,跳了茅坑,啧。”
“啊……”桑远远叹道,“幸好与她还未培养出什么感情。”
幽无命微讶:“我以为小桑果会难过。”
“想活的人都救不过来,寻死的,理会她作甚。”她理好了披风,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便见幽无命双眼一亮,黑眸中映出一个窈窕女将。
他把她拉到了长案边上。
“看,为你寻到一件好兵器。”他得意洋洋地指给她看。
桑远远低头一看,瞬间就被一把剑的颜值给征服了。
它如梦似幻,银色透明的剑身,内里坠着无数丝絮状的嫩绿色灵纹,像是钻石之中镶嵌着上好的翡翠,美得叫人眼晕。
“这是观赏品吧?”她难以想象用这么个美貌无比的工艺品去砍冥魔是个什么体验。
幽无命笑了,反手抽刀,一刀斩下。
桑远远心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这什么绝世霸总啊?一句不喜欢,便要毁掉价值连城的礼物?!重点是她也没说不喜欢啊!
便见长长的黑木长案应声而碎。
那柄漂亮的晶玉剑落在一地木屑中,竟是毫发未损!
幽无命收回黑刀,双臂懒洋洋抱在身前,扬了扬下巴。
桑远远扑上去,把这宝贝晶玉剑抢到了手中。
“是我的了!”
幽无命愉快地笑道:“你也不假意推托几句么小桑果!”
她弯起了眉毛:“你人都是我的,这些身外之物还矫情作甚。”
幽无命很不屑地嗤了一声,抬脚大步往外走去。
“什么时候变成她的了。”他嘀嘀咕咕地对短命说道。
短命昂着脑袋,摇头晃脑,一副待不住的样子。
它喜欢上战场。
幽无命只点了三万精兵,御驾亲征,前往玉门关去会韩少陵。
临行前,见阿古急急从牢狱方向掠来,到近前拱手道:“主君!幸不辱命!属下总算在那逆贼军师临死前抠出了一个名字!”
幽无命眉梢轻挑,薄唇微启:“皇甫俊。”
阿古嘴角猛抽:“主君如何知晓……”
幽无命斜着长眸,看起来比阿古更吃惊:“我乱猜的。不会真是他吧?”
阿古:“……主君英明。”
桑远远的心脏猛地一跳。
陷害幽无命的人,怎么会是皇甫俊!
书中,正是这个男人,斩了幽无命的首级。
第29章 白州芙蓉脂
皇甫俊?!
桑远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
“唔?”幽无命垂下头来,漆黑的瞳仁定定望着她,“小桑果莫不是与皇甫俊有什么交情。”
她偏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说呢?天都保卫战中,幸得皇甫俊力挽狂澜,救帝君于危难,手刃邪恶反派幽无命,将一场滔天浩劫消弥于无形。
一个传说级别的男人,很强,极强。以一家之力,庇护整条东境战线,生生将‘皇甫州’更名为‘东州’,意思便是一州之地已兜不住他皇甫家的势力了,整个东境,都是他的。
坊间传言,皇甫俊正是女帝君背后的男人,出于爱情,他甘心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实的隐形靠山。
皇甫俊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幽无命的亲舅舅。
他嫡亲的姐姐是老幽王的正夫人,也就是幽无命的母亲。
所以‘旧王余孽’若是和皇甫俊有关,既是出人意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东州实力那么强,何必做这种事?”桑远远皱眉。
幽无命轻轻一哂:“小桑果若是喜欢东州那块地,迟些我打下来送你。”
桑远远:“……”
他把头偏到一边,嗤道:“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产金珍珠么,若是我看得上那种东西,整个幽州早已种满七彩的了!”
辣耳朵。
桑远远觉得自己有必要科普一下:“珍珠不是种出来的,而是产自蚌中。”
……
三万大军在一片诡异的寂静气氛中开拔了。
幽无命面无表情,好像打定了主意不和桑远远说话,也不和别人说话。
行出百余里,桑远远忍不住问道:“玉简还未送到父王那里么?东州的事……”
一只大手打断了她。
他闲闲地把一只手罩在她的大半个脸上,捂住她的嘴巴。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有厚茧,这样摁着她,竟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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