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氏又来问女儿。莫四娘红着脸你不说话,秦氏问丫鬟,才知道女儿昨儿偶遇过杨镇,见女儿这个样子,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莫四娘,秦氏还有个儿子。能在莫家后院生一子一女,她也是有些手段的。强行让杨家去退亲肯定是不行的,莫太太知道了,也不会饶了她。秦氏眼睛骨碌碌几下,就想出个好主意。
秦氏叫了自己的心腹陶嬷嬷,带两个心腹丫头,备齐了礼去了杨家。
陈氏还沉浸在儿子中榜的好消息中,见莫家来人,她忙起身迎接。眼见是个陌生的嬷嬷她,心里纳闷。
“不知这位嬷嬷是?”
陶嬷嬷笑道:“我是二房陶嬷嬷,因赵嬷嬷今儿有事,我来看看杨太太。”
陈氏知道儿子一直多得莫二爷照看,见她是二房人,端茶倒水,异常热情。
陈氏小心翼翼试探陶嬷嬷:“不知嬷嬷今日来所为何事?”
陶嬷嬷笑眯眯的:“就是来看看杨太太,镇哥儿出息,杨太太有福了。这么出息的哥儿,就是配个大家闺秀,也是使得的。”
陈氏笑道:“嬷嬷夸赞了,犬子岂能配大家闺秀。”
陶嬷嬷假装不知杨镇定过亲:“杨太太谦虚了,京畿之地,卧虎藏龙,科举比别处都难。镇哥儿能中前十,比我家大爷当年考的还好呢。”
陈氏心里又高兴又失落:“先夫在时,给犬子定过亲了,劳烦嬷嬷关心了。”
陶嬷嬷顿时可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说要给杨太太说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做儿媳呢,那家太太,就是看重哥儿有出息呢,才不计较门第。”
自从杨捕头过世,陈氏每日深居浅出,儿女年幼,且不知未来前程,陈氏每每忧心,夜不能寐。眼见着李家一步步发达,杨家却停步不前,陈氏心急如焚。
听见陶嬷嬷的话,陈氏譬如那口渴之人见到杯水,她眼睛亮了亮,试探性地问:“不知嬷嬷说的是哪家?”
陶嬷嬷一眼就看出陈氏的野心,仍旧笑眯眯道:“哥儿身上有亲呢,我倒不好说给杨太太听,毕竟是大家子小姐。”
二人虚情假意地说了半天话,陶嬷嬷又亲切地拉着杨芙娘的手一顿夸赞,还似有若无地说着俏皮话:“姐儿有福了,你哥哥有出息,你也能沾沾光。就是可惜你没个大家子出身的嫂子,不然也能给你添份好妆奁。你看,我老糊涂了,净说糊涂话。杨太太看重的儿媳妇,定然也是不差的。”
说罢,她还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陈氏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陶嬷嬷把该说的都说了,留下厚礼走了。
秦氏听过陶嬷嬷汇报后,冷笑一声:“哼,要不是看她家哥儿还不错,我还不稀罕和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做亲家呢。”
陶嬷嬷忙拍马屁道:“还是姨娘有成算,老奴按照您说的提点她,那陈氏果真就心动了。”
秦氏笑道:“这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性子,谁不想把最好的搂到自己儿女面前呢。你且先下去歇着,这事儿不用声张。咱们姜太公钓鱼,看她愿者上钩。”
说罢,秦氏赏了陶嬷嬷一根金簪,陶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
话说那陈氏,被陶嬷嬷一通云山雾罩的话撩拨的思绪万千。到了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到李家,她心里愧疚,自杨捕头过世,李家什么忙没帮过?连杨捕头的尸身都是李穆川帮忙请回来的。豆娘虽不是李家亲女,但贤惠能看,又貌若天仙,儿子也喜欢,如何不是桩好姻缘。
念头一转,她又想起来了陶嬷嬷说的四品官家的小姐,那得多少嫁妆?儿子若能取到这样的小姐,以后还愁什么?连女儿都能沾光说个好人家,她们母子三人,从此在庙前街这一带,谁还敢小瞧?黄氏怕是都要来舔她的鞋底,还敢跟她摆婆婆谱?
杨氏想了一夜,第二日顶了两个黑眼圈起床。
杨芙娘安慰她:“阿娘可是没歇息好?阿娘再去睡会吧,女儿去做饭。”
陈氏顿时眼泪就要出来了,她的芙娘,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从没了阿爹,女儿什么不干?那豆娘不过是李家收养的女儿,现在都能指使帮佣干活了。李承业也中了榜,听说李家那个看好的三女婿也中了榜单,杨家什么时候才能超过李家?难道我的女儿,一辈子还比不上豆娘那个养女吗?
陈氏回房后泪水连连,儿子娶了豆娘,陈家还要多少年才能变成官身?她以后娶了媳妇,还要被媳妇压一头吗?
第30章 退婚约庭院诀别
陈氏哭了几日, 决定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儿子喜欢豆娘,跟他商量肯定是不行的, 她要先斩后奏。
趁杨镇又去莫家,陈氏带着厚礼去了李家。李家人见陈氏上门, 热情迎接。
肖氏让豆娘端茶倒水, 豆娘红着脸, 照做了。
陈氏愈发心里不好受,但她为了儿女, 什么都顾不得了。陈氏温和地看向豆娘:“我和你阿奶阿娘说说话,你去忙你的吧。”豆娘行个礼就出去了。
陈氏见孩子们都不在, 她忽然起身,然后一下子跪在了张氏面前。
张氏大惊, “侄媳妇, 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李家定尽全力帮你。”
陈氏哭着说道:“大娘, 我是个罪人,咱们两家的亲事,就作罢吧。”
张氏和肖氏都顿住了, 婆媳二人感觉自己听错了。
肖氏先反应过来:“弟妹,你莫不是糊涂了,怎地说糊涂话,亲事定下了,岂能反悔。”
陈氏忽然左右开弓,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大娘,嫂子,是我吃了屎了,干这样言而无信的事,亲事还是作罢吧。我愿意出100两银子,给豆娘添妆。”
100两银子,在豪门世家不算个什么,在普通人家不算少了。
张氏气得要命,“镇哥儿她娘,你说这样,问过镇哥儿的意思吗?我李家,难道就是为了贪图你那100两银子吗?”
陈氏忽地抬头:“大娘,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100两银子只是我给豆娘的添妆,没有别的意思。”
肖氏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镇哥儿他娘,我李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踩我李家的脸!”
陈氏又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哭着道:“李家对我杨家从无薄待之处,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补偿李家。”
张氏婆媳气得不行,郑氏听见争吵,忙进来看,听肖氏说陈氏要退亲,郑氏也生气:“他婶子,退亲总得有个理由吧,无缘无故的,外头人怎样谈论我李家女娘,姝娘还没说亲呢。”
陈氏擦了擦眼泪:“李家女娘无一不好,是我命硬,我找高僧合过了,我八字硬,克夫克子克媳,镇哥儿有文曲星护身,不怕我,芙娘是别人家的人,我碍不着她。”
李家婆媳三人一听就知道她在鬼扯,又不能强行反驳她。
陈氏起身,从怀里掏出婚书,上面附带了一张100两的银票,一起放在桌上,“是我没有福气,不能有豆娘这样的好儿媳。还请大娘和二位嫂子,再给她说个好人家吧。总归是我的罪,求你们不要埋怨大郎。”
陈氏说罢掉头就走了,留下一堆礼品。
李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夜里,李家男人都回来了。李穆川听说后,半晌没说话。李承祖兄弟二人很生气,要去找杨镇。
张氏拦住了他们,问李泗新,“老头子,镇哥儿她娘说的斩钉截铁,坚持要退婚,我们要如何应对。”
李泗新磕了磕烟袋:“强扭的瓜不甜,若镇哥儿他娘不答应,谁都没办法。豆娘虽不是我李家亲女,也不能让她这样挑挑拣拣。她若真要退,我们也不能死皮赖脸。”
李穆川也接话:“阿爹说的对,依儿子的看法,定是镇哥儿他娘眼见儿子有出息,看不上豆娘了。”
肖氏不服气:“豆娘哪里差了?就说咱们家,难道比杨家差了?”
李穆川看了众人一眼,谨慎说道:“镇哥儿在莫家,整日与高官子弟打交道,难保杨家母子不心动。”
肖氏道:“镇哥儿不是那样的人。”
李穆川轻声道:“为人父母,谁不想给孩子结更好的亲呢。”
李家人都哑口无言了,李家虽比杨家强一些,但跟杨镇结交的那些官家子弟比起来,差远了。
白日的事,豆娘也知道了。
豆娘什么话都没说,她一直不停地干活,做饭、洗碗,刘婆子和闵婆子的活都被她抢去了。她一直这样一声不吭地忙碌着,仿佛陈氏没来过一样。
李姝气得直骂:“什么东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大姐哪里不好了,她还不知足。真以为她儿子是文曲星啊,配得上公主。”
丽娘不吱声,她不会骂人,但她赞同妹妹的话。
第二日,陈氏打发了个媒婆上门。
媒婆本不愿意来的,谁愿意去退亲啊。陈氏给了她五两银子,看在钱的份上,她硬着头皮来了。
媒婆进门就开始赔笑,“李老太太,李太太,恭喜你家哥儿中了魁星榜。”
张氏婆媳不冷不热地和媒婆打了招呼。
媒婆又赔笑,“杨太太托我带话,说聘礼给贵府小姐做嫁妆,只婚书,还是要交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