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大郎的婚事,只说豆娘三姐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了一会门,立即在庙前街这一代五六个胡同里有了反响。众人都知道李家新收养的那个女儿长得极漂亮,只是都13了,急着说亲。
一时,有些糊涂人家就有了糊涂想法。
隔着两条街的路桥胡同里有一户人家,家主姓彭,单名一个刚字。彭刚父亲原也在衙门里当差,因犯错被革职。到了彭刚这一代,家里没有正经差事,只能从郊外贩一些时蔬送往酒楼,风里来雨里去,家里条件一般。
彭刚的婆娘于氏是个泼辣货,专爱占人便宜,整日闲磕牙,东家长西家短。夫妇二人养有2子,老大都18了,还没说亲,老二14了,按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于氏听说了豆娘的事,顿时蠢蠢欲动。
按于氏的想法,那豆娘都13了,一般人家这么大年龄,早就说亲了,再不说亲,只得在家当老姑娘。不过,这女娘虽说年级大了些,好在长得好,李家又有正经差事。说不得,她能捡一捡这便宜。
于氏说干就干,第二日就请了个媒婆,舍命般出了3钱银子,让媒婆上门提亲。并交代媒婆,等说好了亲,还有更多的谢媒钱。
这媒婆听她说的天花乱坠,以为两家相互有意,想着等说好了亲再要谢媒钱。信心满满登李家门去了。
媒婆一进门,拉着肖氏的手就一叠声的道喜。
肖氏一听说是彭家来说亲,立即心里不喜。她是听说过于氏的名声的,原以为不过好吃懒做碎嘴而已,没想到办事情这般不靠谱。好歹先找个相熟人家的妇人上门探探口风,等两家都有意了再谈下一步,哪能一上来就让媒婆来的。
张氏这时候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大妹子啊,大老远的来,进屋喝口茶,咱们一起说说话。她们小孩子家家的,和咱们说不到一起去。”
媒婆忙道:“老嫂子好啊,老嫂子这般知礼,家里孩子定是好的。”
等张氏细细说明了,媒婆才知于氏这傻婆娘坑了她。顿时气急,忙道歉:“老嫂子原谅则个,是我冒失了,原该问清楚了再上门的。”
张氏仍旧笑眯眯的,“大妹子说哪里话,谁还能长个前后眼呢,以后少与那憨婆娘来往就是了。”
媒婆怕坏了自己的口碑和李家女娘的名声,虽心里有怒火,也仍旧笑眯眯地走了。待到了彭家,她把三钱银子扔到于氏脸上,臭骂了于氏一顿才离去。
于氏知道自己干的不地道,但她霸道惯了的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到处说李家和豆娘的坏话。本有几家想来李家提亲的,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也作罢了。
等这些闲话传到李家人耳朵里,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肖氏气得不行,要去打于氏,郑氏忙拉住她。
张氏沉默了半晌,也劝肖氏,“老二媳妇,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没得为了只臭虫脏了你的手。这样,过几日是姝娘生日了,你让她们姐妹把这附近关系好的小女娘们都请来一起玩玩,好不好的,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于氏的一张嘴,又是不判官。”
姐妹三人也都听到了于氏的事情,豆娘也气的掉泪,深觉自己连累了妹妹们的名声。
丽娘和李姝忙劝她,“姐姐理那只臭虫做甚,姐姐这样好,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
过了几日,李姝的生日到了。
李家人提前往外散布消息,说是算命的算过,李姝八岁这年要大办生辰,否则以后不顺。但她小孩子家,只能把亲戚朋友家的小女娘们请来一起陪她玩一日。
四月十八这一天,一大早,李姝就被两位姐姐叫起来了。
洗脸穿衣梳头,都是豆娘和丽娘全程服务。四月的天已经很暖和了,李姝穿了件新做的粉红色长裙,群上绣了几多盛开的莲花,再套上件张氏给的绸缎做的外衫,头上梳了双丫髻,戴上珠花和耳钉,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
豆娘今日打扮的比较清丽,肖氏前一日夜晚把她叫过去,语重心长说了一堆话:“因于氏那个臭虫嘴坏,如今有些人家不知道你的好,阿娘也不能见天把你拉出去给人看。明儿你妹妹生辰,附近的小女娘们都来了,你大一些,要好好照顾妹妹,招待客人,若做的好了,这些小女娘们回家,也能说给家里的长辈听。”
又看了一眼豆娘美丽的面庞和身姿,特意叮嘱她,“你本就好看,明儿不用特意打扮,只要好好给来家的小女娘们端茶送水,他们就能发觉你的好了。”故此今儿豆娘只穿了件家常的衣服,不施粉黛,素净的很。
早饭时候,李穆川见小女儿打扮的格外不同,心里也欢喜。这个女儿最懂他的心思,总是能在他假装平静实则忧心的时候给他送杯茶,劝他莫要多思多虑。
李穆川吃过饭,从房里拿出一只玉蝉,送给李姝,“为父身无他物,送你这只玉蝉,愿你以后平安喜乐。”
李姝忙行礼道谢。那玉蝉虽成色一般,但也晶莹剔透,以李家的经济条件,这已经是极难得的礼物了。
李穆川开了头,其余诸位长辈纷纷有礼物相赐。
李泗新送了一只砚台,砚台上面刻着梅花,整个小巧精致,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用的。张氏给了李姝一只银镯子,肖氏给了李姝一对新打的银耳坠,郑氏也送了一朵绢花。豆娘和丽娘一人送一条帕子,一人送一只荷包。两位兄长一人送了她一只毛笔。
往常家里孩子们过散生,也没有这么隆重。因今日广邀亲朋故友家的小女娘们,既决定要大办,李家人就一起好好撑起场子。一堆的生日礼物,也是李家人共同的脸面。
吃罢早饭,李穆川去衙门,李承业去学堂。李承祖大了,不好在家接待小女娘们,他把今日采买的活儿接下来,专职在外面跑腿。
李泗新和张氏年纪大了,不管孩子们的事儿。肖氏和郑氏就管厨房,豆娘和丽娘招待客人们吃茶点,李姝认真当她的寿星老。
一时,豆娘听见大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豆娘得了肖氏指点,今儿事事要周全,想在头里。
她急忙去应门,打开虚掩的门一看,是杨芙娘,后面还跟着杨大郎杨镇。芙娘今儿穿的是一条豆绿色的裙子,想来她知道今儿李姝是主角,不预备穿的太抢眼。
豆娘莞尔一笑,“妹妹来了,妹妹快请进,我们正想着妹妹呢,果真就第一个来了。”
豆娘还没来得及及请兄妹二人进门,只见杨镇跨步上前给豆娘作了个揖,低着头瓮声道:“豆娘姐姐好,今儿舍妹还请姐姐多照看。”
豆娘又笑道:“阿弟多礼了,芙娘妹妹来,我们都高兴着呢,我们一起玩耍、吃果子,再不会出旁的岔子。阿弟尽管放心。”
杨镇抬头看了豆娘一眼,复又低头道:“阿姐办事自是牢靠的,只是舍妹顽皮,若有叨扰,姐姐定要包涵则个。”
芙娘在一边等不及了,“大哥好生啰嗦,我三天两头来的,姐姐家院墙有几块砖我都知道。阿兄快去学堂吧,去迟了,仔细先生罚你抄书。”
杨镇方又作了个大大的揖,“如此,我先告退。”走前,他还从胸口掏出个草编的小蚂蚱,让豆娘转呈李姝,算作生辰礼物。
豆娘把芙娘迎进门,朝杨镇笑了笑,虚掩上了门,转身带着芙娘进去了。
二人走了好久,杨镇还怔怔地站在李家大门口。
豆娘不知道,她转身前的那个笑容,险些把少年郎的魂儿都吸进去了。杨镇觉得眼前五彩斑斓全是泡影,心里却感觉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充斥着每一根神经。
自那日在家门口见了豆娘,他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时常能想起豆娘裙子上的石榴花。他觉得自己好似生病了,病得还不轻,做什么都没精神,患得患失。
听说妹妹今天要过来,他辗转从妹妹口里打听到,今天李家要宴请周边小女娘门。他主动送妹妹过来,想知道症结在哪里。来的路上,他心里如擂鼓,见到她要如何说呢?
他鼓起勇气跟她说话,中间还抬眼仔细看了她一眼。如画的眉目终于看清了,朴素的装扮,想来是在家,需要忙活家务,并未穿鲜亮的裙子。只是,她长的这样好看,怎么能随便对人笑呢?特别是男子,万一遇到心思不良的人岂不惹祸?
杨镇的心里欣喜、愉悦、忧愁纠结在一起,他捏了捏拳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
正在杨镇独自品味自己的心思时,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讶异,“呀,这是谁呀?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杨镇一回头,发现是两个小女娘和一位成年男子。他惊慌失措,作了个揖就跑了。
来人正是李秀芝的两个女儿秋娘和春娘,成年男子是二人的长兄何立峰。
李秀芝丈夫何俊身上也有个童生功名,与人合伙开了个私塾,自己任个教书先生,教些蒙童。姐妹两个一个在立秋出生,一个在春分出生,故此何俊取了这两个名。
秋娘都14了,再有两个月就要嫁人了,说的婆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小女婿原也是何贤的学生。春娘11了,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但她一向大大咧咧,看见舅舅家门口站着个少年郎,开口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