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不五时派人来上林县接季明珠过府玩,打发时间,就是怕季明珠落在续夫人手上,会没有好日子过。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季家的情况,竟比他知道的,还要复杂。
续夫人自己没有作妖,带来的女儿却死命地作妖,让人搞不明白她什么想法。难道在季家,好吃好喝,不比当年差点被人卖了的日子好过吗,为什么非要搞事?
唉。
王三舅叹了口气,这几日,连督促温钧读书都没心思了。
他也好奇季家的处理结果,于是在温钧的书房里借了几本书,打算回左侧院看看打发时间,等消息出来。
路过院子,下人刚好领了一个满脸傻笑的青年进来。
他随口问了一声:“这是谁?”
下人笑呵呵地介绍:“回舅老爷,这位是二姑爷,也是少爷的同窗好友,卫家卫二爷,过来找少爷有事。”
然后又给卫二郎介绍王三舅。
“这位是少夫人的三舅,也就是三舅老爷。这段日子,他在府里教导少爷。”
卫二郎一愣,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先生。”
他听温钧说过,知道王三舅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温家教导温钧,连忙拱手行礼,恭敬道:“不敢称爷,先生叫我二郎就好,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听说先生是进士出身,二郎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进士,实在太幸运了。”
卫二郎喜爱读书,对有才学的读书人自带滤镜。
而王三舅身为进士,本朝最高学历之一,无疑让他十分激动。
明明是个腼腆的性子,这会儿,却丝毫不怯场,三两句就和王三舅熟悉起来,然后热情地吹起了彩虹屁。
王三舅是出身书香世家,头一次遭遇这种彩虹屁攻击,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很快,他就被恭维得飘飘欲然,完全不能自己。
好话人人爱听。
心情愉快之下,他连看书的事都忘了,拉着卫二郎聊了起来,还非要指点卫二郎读书上的不解之处。
卫二郎喜不自胜,迫不及待跟了他回左侧院。
两人在左侧院说了大半天话。
终于,过了兴头,卫二郎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来温家的目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道:“王先生,我还没来得及和温钧说上话。”
“你找他有要事?”
卫二郎:“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他……”
“那我陪你去找一下温钧。”
王三舅站起来,丝毫不见外,主动带着他去右侧院的书房,还解释道:“这些日子,季家发生了不少事,他有点心烦,在书房里看书。”
“季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实在辛苦温钧和弟妹。”
卫二郎叹息,表示理解,随即露出笑意道:“所以,我就来找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让他高兴高兴。”
“到底什么大喜事?”
卫二郎哈哈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夫人今日查出又有了身孕,夫人是温钧的二姐,温钧若是知道,一定也很开心,我打算和他一起庆贺此事。”
王三舅的脚步一顿:“又?”
卫二郎还在激动中,毫无迟疑地点头,笑眯了眼道:“没错,我夫人大年初一生下一个女儿,爹娘还为我担心,没想到夫人转眼又有了身孕。”
王三舅沉默了下来。
卫二郎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去找了温钧,和他说了温蔷的事,果然,温钧也十分高兴,让下人准备了一些贺礼,送到卫家去。
温家如今的情况今非昔比,早就不差银子,送礼比起当年更加大手笔。
卫二郎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埋怨道:“总是收你的礼物,倒是让人心里不安。你和弟妹什么时候生一个,我到时一定送一份大礼。”
温钧闻言不禁出神,怔怔看了窗外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过神,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日后总有机会,我和明珠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卫二郎无可奈何,点点头:“好吧,那我先记下来,让夫人提前准备着。”
温钧颔首,眸子里饱含笑意,和他说了会儿话,亲自送他出去。
王三舅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知道想什么,见两人从书房出来,沉默地过来,一起送了卫二郎出门。
等卫二郎走远了,他犹豫半响,才磕磕巴巴开口:“温钧,你和明珠……是怎么回事?”
温钧:“嗯?”
“你们成亲也有快两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温钧一顿,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将年纪小的借口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王三舅挥手打断:“你别和我说这些,都是借口!你就老实交代……”他看了看庭院,见周围没人,凑到温钧耳边,低声道,“你是不是不行?”
温钧:“????”
王三舅见状,沉重地叹了口气。
按说这个年代,生不出孩子,大众首先谴责的是女子。可是王三舅是季明珠的舅舅,站在季明珠那边,第一个想法当然不是觉得外甥女不能生,而是温钧不行。
而且这种事情,事关男子汉的尊严,不用说得太细。
温钧不否认,就等于是承认。
他拍了拍温钧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都是小事,别怕,三舅不会随便说出去的。三舅随身带了一些补药,回头让人送去你那里,你好好喝,不要避讳。”
温钧啼笑皆非:“三舅,你真的误会了,我没事。”
“唉,你怎么还和我装傻呢。”王三舅恨铁不成钢,“三舅都说了,不会告诉外人。”
“我真的没有,不是装傻。”
温钧愈发无奈地解释,突然一愣,不知道想到什么,上下打量王三舅:“等等,三舅,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补药……”
第71章
这是一个微妙的话题。
话说到一半, 温钧反应过来不对劲, 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总觉得,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你……竖子, 住嘴!”
王三舅年纪一大把, 德高望重, 好心安慰人, 却平白染上一身脏水,顿时恼羞成怒:“老夫是关心你,你一个读书人,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被劈头盖脸训了一句,温钧干咳一声, 饶是他向来稳重, 此刻也有几分不自在。
虽然男人之间说些打趣的荤话很常见,可是,他们身为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悉读圣人智慧, 和普通百姓不一样, 自当以身作则,严正自身, 又怎么能像普通的坊间男子一样, 说这些带颜色的话。
现在被王三舅借机训斥, 都没有理由解释。
温钧颇有些尴尬, 趁着王三舅说话的间隙,灵光一闪找了个借口脱身,飞快躲回书房。
王三舅还要叫住他,继续训斥,却见他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恨恨地跺脚,一个人在院子里低声咒骂。过了许久,才愤愤不平地放弃,甩袖回左侧院。
温钧隔着门板听见动静,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躲过去了。
被戳中伤口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消气的。真要老实挨训,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冷静下来,有些庆幸,正要回身继续看书,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
等一下,王三舅明明有三个儿子,正在京城读书,怎么会有这个毛病?
难道真是他误会了?
温钧想到这,再想想刚才王三舅的反应,有些悻悻然地发现,好吧,或许真是他误会了。
这不怪他,谁叫王三舅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又随身带着补药,实在太令人误会,他才想岔了。
回头等王三舅消气,还是要和老人家道个歉。
温钧一时无奈,干咳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一边装模作样看,一边盯着窗外走神。
如果王三舅没有问题,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说不定还会为了报复,故意逼着他喝一些补药。但是他身体并无问题,只是尚未和明珠圆房,所以明珠才迟迟未有身孕。
如果喝了药,又不能碰季明珠,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不行!他一定要想法子拦着王三舅,最好让他彻底冷静下来,再别提这些事。
……
王三舅这会儿也回到了左侧院,一个人在院子里思考半天,越想越不对劲。
“温钧那小子,难道真的不行……”
不然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转移话题,气得他连最开始的话都忘了?
不行,这个问题一定要好好核实,搞清楚。
若是温钧真的不行,也不能让他可怜的外甥女明珠守一辈子活寡,总要想办法解决此事。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找季明珠问这些闺房之事,还得另外想想办法,找个女眷来帮忙。
想到这,王三舅坐不住了,起身去隔壁找王斐季。
“老三,你回家交接,顶你二哥班的时候,记得让他带上媳妇过来,就说我有事需要她帮忙。”
王斐季不明所以,茫然地点头:“知道了。”
王三舅放下重担,松了口气,回屋休息。
现在,就等二侄媳来,派她出马,去找明珠好好聊一聊,弄清楚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