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一笑:“自然是真的,而且盛安也觉得缺少一个同龄好友呢。”
他的视线落在林盛安身上,轻笑地瞥了眼大表哥,眼神示意道:这位可是临阳侯府和贤真公主的孩子,天生的皇族血脉,未来的临阳候,只要你的孩子和他交好,一起成长,将来还怕缺少前途吗?
大表哥眼神晦暗变幻,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其实,他之前介意贤真公主的入主,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心里膈应。经过这几日的缓冲,早已觉悟,此事是皇上赐婚,不可能半途而废,在心里暗自默默地接受贤真公主。
现在,又有送上来的好处……
大表哥站起来:“我去和父亲商量一下何时接夫人和鸣哥儿入京。”
六表哥愣了愣,抬头只看见大哥匆匆往后院走的背影,看了眼温钧,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温钧欣然让他去。
等人都走光,他也没有在这里一直等的意思,看了眼身侧的林盛安,温和道:“走吧,师兄先送你回侯府。等公主嫁过来,我们可以经常来看她。”
林盛安眼睛发亮,期待地狠狠点了下头。
“嗯!”
……
温钧第一次去临阳侯府,但其实侯府并不远,就在城西。
温钧来王家没有乘坐马车,也不打算绕回家,便带着林盛安走路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侧门,门房正要询问温钧是哪位,可有拜帖,就看见了他身后的林盛安,脸色微变,惊讶道:“少爷?”
林盛安点头,越过门房,作为主人,要带温钧进去里面坐着歇歇,想了想,又停下来,和门房介绍了一下温钧:“这是我师兄,以后他来找我,都不用通传。”
虽然温钧主动来找他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他说了这番话,就代表了一种潜台词,显出了温钧的重要性,免得这些下人怠慢。
门房果然一愣,十分郑重地看了眼温钧,点头弯腰地表示知道。
林盛安心里满意,不再看他,仰头看温钧:“师兄,走吧,我带你去我院子里坐一下,给你看我昨天练的字。”
温钧略有诧异,想了想,点头答应:“走吧。”
两人从侧面进,没有惊动侯府的任何人,直接到了林盛安的院子。
身为临阳候唯一的孩子,就算不受宠,也没有人敢虐待。所以林盛安的院子十分的大,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少,只是此刻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见一个人。
林盛安一愣,转圈找了一通,没找到,亲自去了茶房,给温钧端来热茶。
“师兄你喝茶。”他将茶盏放在温钧手边,然后在对面坐下,脸色平平常常,似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点不见怒色。
温钧对他在侯府的地位,有了更加明确的了解。
好歹是自家的师弟,看不得他受委屈,温钧斟酌道:“盛安,你要知道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有时候,下人太过分,你可以去找一下家中长辈,不要自己忍着。”
林盛安诧异地看了眼温钧,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温钧一笑,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候,院子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惊慌的脚步声。
“快,快,侯爷和公主要来,我们快回院子去。”
“千万不要让侯爷发现我们擅离职守,跑了出去。”
温钧微顿,挑了挑眉。
这些话,是他听到的那个意思吗?
想到马上要见到大名鼎鼎的临阳候和贤真公主,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心里有一丝期待起来。
第118章
首先进门的是侯府下人。
惊见林盛安竟已回到屋里, 还坐在正屋和人喝茶,他们的脸色微微变化, 愣在了原地。
等到回过神,对视一眼, 眼底闪过慌乱, 上前匆匆行了一个礼,冲着林盛安拱手, 露出哀求的神情。
“少爷, 我们错了,我们以后不敢偷懒了,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林盛安一愣, 眼神茫然,条件反射看了眼温钧,没有得到回应, 想了想,垂下了眼眸, 没有理会。
下人们慌乱无比,并没发现他的反应古怪,还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好糊弄,说完哀求的话, 就飞快地各自散开, 有的扫地, 有的浇花,有的在林盛安身后服侍倒茶,装出一副勤勤恳恳、从未擅离职守的样子。
温钧微顿,手上热茶也不饮了,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目光微妙地扫过他们。
下人们都低着头,装老实,并未发现。
恰在这时候,院子门口又传来动静,院门被推开,一行浩浩荡荡的人走了进来。温钧收回视线,往门口看去。
进来的一行人步履从容,声势浩大,和下人们完全不同。
打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
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样貌英武,穿一身轻便的短打,要不是气场威武,外人说不定会错认成乡野樵夫。
而那美貌女子,年约二十五六,身段玲珑,一身锦衣,头上戴满了宝石珠翠,阳光下反射出逼人的富贵光芒,身后更有几十个侍卫和侍女,气势丝毫不弱于身边的中年男子。
只是,两人虽然在说话,中间的距离却相差甚远,空出一条足矣过马车的道路,显而易见,关系并不亲密。
温钧拍了拍林盛安,两人站起来。
不出意外,这两人就是临阳候和贤真公主了。
林盛安的表现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小少年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年轻女子,许久回不过神。
中年男子上前,干咳一声道:“盛安,你可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她是你的母亲贤真公主。”
“我记得!”林盛安慌张地打断临阳候的话,看着贤真公主,眼里隐隐有水光,声音发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喃喃道,“我一直都记得娘亲……”
贤真公主愣住,看向林盛安,对上他那双泛红的眸子,突然有些不自在。
她和临阳候和离之后,就搬回了公主府,虽然知道亲儿子就在京城,就在几条街之外的临阳侯府里,却因为听见临阳候几个字就生理性反胃,每次要去哪里,都从另一条街绕路,从不肯登临阳侯府的门。
对这个亲儿子,也因为沾染了临阳候的血脉,有些迁怒,从未派人找过他过府见面。
没有想到,数年不见,当年的孩童已经成长为了小小少年,竟然……还记着她。
贤真公主想起和离那年,她要搬回公主府,那个穿着大红色小袍子,拉着她的裙角,哭着喊着固执不肯放手的孩子,鼻子一酸,忽然用手帕捂着眼,飞快地转身,背对着林盛安,羞愧到不敢看他。
林盛安愣住,看了眼娘亲,又看了眼温钧,怯怯道:“师兄,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错。”温钧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低声道,“只是,我们或许应该给你娘亲一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
林盛安垂下眼睑,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心慌地等贤真公主恢复情绪。
一旁的临阳候看着,却心里不是滋味。
儿子明明是他养大的,和他却一点也不亲近,现在这个女人来了,他小兔崽子倒是眼巴巴的,生怕别人记不住他。
没良心!临阳候在心里腹诽,可到底是自己和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不忍心出言责备,只能按耐下来,在心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贤真公主的情绪恢复了,再看向林盛安,眼底就流露出了那么一丝羞愧,想了想,挤出一抹温柔的笑,轻声道:“盛安,你要不要随娘去公主府住几天,娘好好陪陪你……”
对任性妄为、近些年愈发肆意跋扈的贤真公主而言,温柔是什么,她早就忘了。就算是面对王莫笑,她也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从未放下身段,温柔婉转过。
现在,却是因为心里有愧,想要对林盛安好一点。
以前是她错了,迁怒儿子,不想见儿子,做错了那么多,可是现在,再见到这个小小少年,面对他眼里的赤忱,她想要重拾亲情。
而且这本就是她生下的孩子,或许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一腔意气,将他推远?
所以她出言邀请,想要带林盛安去她的地盘,弥补他。
只是终究错过了那么多,话一说出话,贤真公主就有点忐忑,生怕儿子拒绝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上下不着。
要是儿子在心里怨恨她……贤真公主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便微微发痛,不知道为何,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后悔,发慌,不安,不敢面对林盛安的目光。
她低下头,避开了林盛安的注视。
这时候,林盛安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举动。
“可以吗?”
贤真公主一愣,抬起头,看见儿子的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意外,眼底深处,还有一份惶恐和期待,心里一痛,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悔不当初,差点当场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她真的错了,她大错特错。
这个小少年,是她的儿子,一心濡慕着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她。
可回想起来,她这些年,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