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甚至都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同房过。
不过,好在太子跟她一样,醒悟了。
“既然是备孕,宫务之事,的确不重要。东宫还有张总管在,平日里没什么事的话,太子妃你就不必理会繁杂的宫务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日,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太后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
若是容茶能生下嫡曾孙,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太子,太医既然说你的身体没有其它毛病了,哀家就让太医署为你备一些含鹿血和牛鞭的药膳。”太后兴致勃勃地跟尉迟璟说罢,又唤了容茶过去。
“还有太子妃,哀家也让太医署为你备下每日的药膳,什么上等的当归人参鹿茸赤芍丹参泽兰熟地,全给用上……”
太后越说越乐,几乎将所有的好药材都报了个遍,巴不得明天就能拥有呱呱坠地的嫡曾孙。
“太后娘娘,您别吓太子妃了。”冯姑姑在旁,笑着提醒道:“一些药材虽是珍贵,但不好乱用的,得让太医对症下药才行。”
“瞧哀家都糊涂了。”太后“呀”了声,拍怕自己脑袋,“那就让太医来开药。”
容茶苦笑一声,开口就想拒绝,“皇祖母,我不用……”
“哀家知道你在怕什么。”太后牵过容茶的手,轻拍两下容茶的肩,语重心长道:“你怕服了药膳,还是怀不上孩子。哀家懂,生孩子这事急不来的。你短时间内怀不上也不要紧,来日方长,你们夫妻慢慢来就行。”
太后以一个过来人经验,跟容茶传授许多易受孕的秘诀。
继而,她又跟容茶交代诸多要事,譬如,晚间要早点就寝,寝殿里的地龙要烧足等等。
容茶乖乖应下,面上的笑容却在瞬间结成冰。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她需要天天跟尉迟璟同床共枕,拥有丰富的夜生活?
还要天天喝很苦的助孕药?
她看向尉迟璟的杏眸里虽仍是含了笑意,但眸底已然腾起怒火。
容茶气势汹汹地跟尉迟璟出了昭阳宫,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得如三月桃花般清甜。
而在清甜的背后,是不易被觉察到的杀意。
“殿下当真是想要妾身生孩子?”
若是真敢逼她喝药,她不介意在枕头下面备一把匕首,以便夜半时分出手。
尉迟璟侧过头,不自在地清了清几乎要烧起来的喉咙。
随后,他的眸里含了润泽的笑,笑容温和,从容不迫地留下一句话。“你别想太多,孤还是那句话,孤不会碰你的。但是,良药苦口,太子妃身子骨虚弱,孤让你喝药,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他不想碰她,她也不想给他生孩子好嘛?容茶暗叹,这男人心里都没点数。
转念想了想,他没意思碰她,却让她喝助孕药的意图,她便明白,狗太子是在报复她喂他番椒一事。
没想到,狗太子竟然是个狼灭,选择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为了报复她他居然也愿意天天喝鹿血牛鞭大补汤。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储君,竟然可以这么没气度!
一开始,他带她来昭阳宫,当着大皇子跟贺兰心的面,澄清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后,她还以为他醒来后,开始做人了。
现在想来,狗太子还是狗太子,根本没有做过人。
呸!
回东宫的一路上,容茶都是怒气冲天的状态。
而到了东宫后,这份怒气即是戛然而止。
乘风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据说,给铁柱治病的神医被找到了,如今,暂居在帝京的驿馆内。
是什么样的神医,乘风也没细说。
容茶想了会,寻思着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帝京城有盛大的上元灯会,宫里的女眷在那天,都有机会出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她想看灯会,也想顺道去看望李沂一家,将她研制的美颜配方交给他们,让他们家能有一份营生。
把这些事办了,她就让七哥纳贤,给东晋多提供一些保障。如此一来,她在帝京便没有遗憾了,将来可以想个办法离开皇宫,带着铁柱一道逍遥自在去了。
待在狗太子身边,是万万不可能的。
上元佳节,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帝京的灯市,翩翩公子和窈窕淑女比比皆是,有些人驻足在贩卖各类上元节吉祥物的小摊前,在商议着哪款花灯和面具好看,有人行至河畔,放起花灯来。灯市的小食摊上,也是非一般的火爆。
虽然模样地位并不相同,但大部分情人望向彼此的眼里,都是情意绵绵的,可谓羡煞旁人。
容茶刚从李沂家里出来,想带铁柱前往神医所在的驿馆。
驿馆所在的位置距离花市不远。途径花市时,她见到一盏盏形状各异的花灯,难免心生喜爱。
而见到一对对情人时,她又感慨自己遇人不淑,在古代上元节七日节等属于情人的节日里,都活得跟单身狗一样。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位于遥远的西晋,到了这种时候,连家都是回不得。
陷入一段丧偶式婚姻,实在浪费了她的大好年华。
容茶抓起一只雪白的兔子花灯,看了又看。
她终究还是将花灯放回去,继续前行。
恍神之时,她听人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唤她。
“咦,太子妃,你也来看花灯啊?”
容茶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见年偲偲着了红色的小斗篷,手里托着一盏薄纱纸所糊的莲花灯,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容茶朝她走近,见她身边没有人,好奇道:“年良娣,你是一个人出来吗?”
“没呢,我今日回了趟年府,晚上,我和我哥一起出来的。他现在却在隔壁的春风楼。”年偲偲嘟了嘟嘴,解释道:“他忙着去会他的各位红颜知己,喝各种花酒呢,我不好夹在中间,就一个人来玩了。”
说罢,她转头打量了容茶周边的人,又问:“你呢,太子殿下没陪你一起出来吗?”
容茶先是一怔,后来,也想通了缘由。
自从太子醒来后,便和她高调地秀着假恩爱。整个东宫上下,估计都以为她和太子是处于蜜里调油的状态。
“太子殿下醒来后,过于忙碌,这种节日,自然也是没得空闲。”她转过头,垂落纤浓羽睫,脸上适时地添了些怅惘之意。
年偲偲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她原以为太子清醒了,会和太子妃长长久久。而照太子妃的样子来看,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仿佛又出现了裂隙?
她抿了唇,提议道:“那我们两人在花市里走走逛逛吧,也算是有个伴。”
“不了,我怕没时间,还要先带我的猫去看大夫。”容茶摇摇头。
摸了摸怀里昏迷不醒的波斯猫,容茶的神情里多了真实的失落感。
她抬首望向繁华的灯市,流露出优美的侧脸线条,嗟叹一声,“我今日出来,不过是为了给猫治病罢了。猫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它会撑不住。”
年偲偲静默一瞬,不知该如何安慰容茶。
太子没有陪在身边,太子妃应该就不好受了。
加上太子妃的猫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太子妃的心情估计很低落。
“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善良。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欢你,他今天可能是真的很忙,没有时间陪你出来。”须臾,年偲偲的两靥生出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张小巧的脸蛋,甚为清新别致。
她道:“我送你一盏花灯吧,我们一起去河边放灯好不好?你可以向河神许愿,说不准,许愿之后,你再带猫去看大夫,猫就马上醒了。”
容茶恍惚着,轻轻点头。
年良娣倒是个温暖的女孩子。她心道,这样的女孩子,应当顺遂地度过一生才对。
可一想到年将军府鸟尽弓藏的结局,她就颇为感伤。
“你小心点。”容茶见年偲偲跑得快,想出言提醒她多看路,遂追着她跑。
这时,街上来了耍杂的,几只猴的背后负了一把小伞,悠悠忽忽地走在极细钢丝上,模样很是滑稽。很多人凑热闹,纷纷涌过去看。一时间,本就拥挤的路面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满。
不出一会,年偲偲娇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容茶的视线里。
容茶心切地寻人,一不小心就要汹涌的人潮挤到一侧,摔到地上。
却有一人及时扣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而指尖捎带了些微的凉意,如晨间的露珠。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匀称。洁白的窄袖中,露出一小截干净的手腕。
容茶扶墙,稳住身子后,向手的主人投去目光。
“谢……”一句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容茶的眸光已是凝滞住。
顺着不染尘埃的白袍往上探去,目之所及处,她见到一张由朱红色的凶兽面具。
红与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衬得此人在游人如织的花市里,尤为突出。
面具上的凶兽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朝人扑面而来。而面具下所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潋滟生姿。
浮光掠影间,他的眸里蕴了无限星辰,能照亮她的世界,又似引她去堕入浩瀚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