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理这府主,而是对姓薛的剑客道歉:“给您添麻烦了。”又对“多宝阁”几人做了个手势:“嘘——”才转身离开。
两人往边上走了几步,离开广场的闹热,温泉府主恭敬地说:“三小姐,属下不是来请三小姐回去的。是有事相求,终于找到这么个说话的机会,打扰到了小姐是属下的错。”
白芷转过脸去:“有人病了?”
“有人死了。属下是说,三小姐今日的寿礼得了家主的青眼,按照家主的习惯会答应三小姐一个条件。属下有所求。”
“报仇?”
“不不不,是收葬。”
“姓章的还是姓曾的?”
“姓顾,是自家人,我叫他七叔。”温泉府主也是顾氏子弟。这个白芷就知道了,当年第一波闹事的是顾郁洲几个徒弟挑头,因为不忿连天城传承只依血缘不依能力便对顾熙宫下手。有顾氏子弟因为种种原因参与其中,这些人都曝尸荒野了。他们重创顾熙宫之后,才有了人心浮动,有人认为顾婉的父亲可以取代顾熙宫,顾熙宫于是同室操戈消除“隐患”,顾郁洲把顾清羽逼回家等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顾氏子弟都是本族中人,亲友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其他人知道他是叛乱不赞同他们,并不妨碍觉得他们可怜试图收葬。
白芷道:“这事不应该由我来说,祖父的要维护家法威严,守仁哥不能随便原谅伤害他父亲的人,只有大伯最合适做这件事,你该去找他。”
“可是……”
“不要现在去,现在还有事情还没解决,解决了就仁慈了。”
府主深深地躬身一礼:“是。谢三小姐提醒。”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商陆当头一喝:“你又乱跑了!我要告诉师父!”接着是黑面,然后是顾婉,都瞪着白芷。白芷道:“怎么一个找我,个个就都找到了?我还没玩够呢。”
顾婉挽住她的胳膊:“再不能让你乱跑了,你去哪儿了?”
白芷抬眼看去,薛剑客的桌子换了人,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喝酒划拳,落拓的剑客却不见了。叹道:“找到了江湖,然后江湖被我搅没了。”顾婉戳戳她的额角:“打什么机锋?”
白芷道:“好啦,我不溜了,一直跟婉姐姐在一起,行了吧?”果然挽着顾婉的胳膊了,商陆给了她一个白眼,一点也不丢松地跟着。
白芷小声说:“我问过韩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了。”
顾婉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与我和阿琳都不同。”
“我们现在说你,你可以嫁给他做他的遗孀啊。”
顾婉脚下一个踉跄:“你又淘气了。”
白芷踢踢地面:“我说真的,琳姐姐是那个样子,你又……我想我至少该帮一个吧?”
“那帮她吧。”
“怎么帮啊?顶多求守仁哥,让我送那个人没有痛苦的走,求琳姐姐能好好收葬了那个人。完事儿了。你不一样啊,你还有希望的,想好了告诉我。”
顾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快开宴了,咱们得回去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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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换好衣服入席,山珍海味流水一样的送进来,顾婉说:“今天的歌舞不错,你等着看胡旋。”
“好。”
两人间或交谈几句品评菜色,又说舞好看、歌是江南的调子之类不再提韩岳。酒过三巡,白芷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到你父亲那里。”白芷还以为是顾婉说话:“什么?”结果顾婉也很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声音又响起来,幽幽的,略细,依稀分辨出是个男子的声音:“不要看你姐姐,抬头。”白芷抬眼与顾郁洲看了个正对,顾郁洲微微点头,声音又传了来:“快去。”
【卧槽!传音入密吗?】一时之间白芷想了很多,不敢迟疑,捏着酒杯到了顾清羽的席。顾清羽似乎也是收到了什么指示,并没有表示诧异:“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你找我喝什么酒?”白芷笑道:“我戒酒了,才不是来喝酒的呢。”
仆役们来撤去残肴换上新馔,便在此时,突然生变!殿中舞姬手中的木剑突然裂开,露出一尺长的短剑,舞姬冲向了主座!白芷猛然回头,只见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女子抖落了身上与自己同色的礼服,持剑与一个冲过去的黑衣人战作一团。
有人给顾郁洲的七十大寿送了份大礼!顾清羽把白芷护在身后,几个护卫将他们围了起来。广场上又有喧闹声响起,有人试图冲上永安殿。顾清羽也开始下达指令:“甲队登高指路,乙队传令各层严守门户,丙队撤去浮梯,丁队督促沙土严防走水……”疾风部也是这般动作。
白芷听他们把连天城分作了几部分,这很好办,连天城是叠罗汉的造型,只要把各层之间活动的梯子一撤,固定的梯子一守,自然而然就分出了区隔。早在开宗祠前顾清羽师徒就说过,寿宴恐怕会有一场闹,选择在今天闹事的人根本是一头撞到了网上。
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宾客面前完美地展示出了连天城的防御力和行动力。它的守卫或许有漏洞,但是补救措施来得又快又准。
顾郁洲举杯致歉:“扰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
污掉的地毯一卷,换上新的,另一班歌舞又重摆了上来。完美!
顾清羽重又指挥布置防卫,让陆英去统计伤亡,白芷道:“有人伤了?我去看看。”白微将她按下:“哪里就用到你了?有他们治不了我再找你。”白芷就坐在了顾清羽的席后,侍女们给她摆上了杯盘,白芷向下寻找顾婉,顾婉对她举杯,微微点头,白芷点头示意。
顾清羽道:“我把你后山的暗道封了。”
“哦,好,反正我也不走那里。对了,刚刚祖父好像传音入密给我了。那个你会吗?”
顾清羽问道:“想学?”
“嗯。能教吗?”
顾清羽道:“你得把内力练好才行,我自己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这么难?”
“如果有那么容易,搞阴谋的人还用来回传讯吗?对面讲就好了,别人也不知道。”
白芷摸摸鼻子低下了头,顾清羽道:“回去把口诀教你,想练就练,练不好就知道该先练好基本功了。对了,江湖能人异士很多,既有传音入密,也有读唇语的。”
白芷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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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一个小插曲,顾郁洲的寿宴依旧圆满地结束了。应对刺客的高效快速反而使这场试图让顾郁洲脸上无光的刺杀变成了连天城展示武力的道具,上下加紧戒备的同时竟没有人过于生气,将贺寿的喜气足维持到了宾客下山。
白芷只与顾清羽去送了印掌门等顾清羽的旧友,又跟包打听寒暄了几句。人潮陆续往山下涌,白芷再也没看到那天的落拓剑客,对自己给他造成的困扰很有些歉意,却又知道自己再找他说话才是给他添麻烦。
顾清羽见她情绪不高,将传音入密的口诀教给她来转移注意力。白芷试了一试,将声音束成一线这个要求确实很高,只能放弃速成,看得顾清羽暗乐。被白芷送了一个白眼之后说:“明天送你姑姑回家之后,一直到过年都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你要准备好……治病救人。”
白芷抿抿唇:“哎。”
父女俩正说着话,练功房的门被叩响:“师父,老爷子来了。”
顾清羽与白芷对望一眼,起身迎接。
顾郁洲日常很温和,笑对白芷说:“你爹没告诉你,寿礼让我满意了我会有回礼的吗?”白芷笑道:“说过了。”顾郁洲一挑眉:“那你想要什么呢?”白芷道:“还没想到。”
“那快些想,等我出了这个门,这个要求就不作数了。”
白芷左瞄右看:“您是没有准备就过来的吗?我不信。”
顾郁洲提示:“给谁求情啦,想要学什么功夫啦,都可以。”
白芷倒提了剑递给他:“那我想看您使的玄天剑法。”
顾郁洲接过剑说:“你爹这套剑法练得不错,他教徒弟从来不懂藏私两个字怎么写。”
“我就想看您的剑法。”白芷几乎没见过顾郁洲出手,寿宴上顾郁洲刷刷几巴掌下去还没看出个幺二来刺客就完球了。
同样的剑在顾郁洲手里生出风雷之气,白芷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一代江湖大佬的气势么?
十八式剑法很快使完,开始顾郁洲还收敛着,收势前气势突转一剑劈出排了一列的木头被一剑腰斩了三个。真正的大开大合。
顾郁洲脸不红气不喘,倒提着剑还给白芷,问道:“看得怎么样?”
“铺天盖地眼前一黑。”白芷说。顾清羽使这套剑法的时候有什么好处白芷能说得出来,顾郁洲一出手,白芷竟觉得根本无法形容。
顾郁洲大笑:“上门送礼当然是有所准备的了,教你套擒拿手。”
如果说玄天剑法是表现出了气势,顾郁洲的擒拿手则只能用老辣来形容。角度、力道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白芷只是记标准招式,顾清羽是年轻时就学会了的,父子俩在白芷面前拆招,顾清羽脸上屡屡现出惊讶之色,让白芷怀疑老爷子这不是在教她,是在指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