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羽教完丢下一句:“好好练熟,三天后我再来。”就要走。
白芷道:“那我要去你那里,有受伤的人都给我留着。你不答应,我就自己去。”
顾清羽回她一个无奈的笑:“来吧。”
白芷提着药箱跟在他身后,两人从朱鸟阁往下下了约摸两等的位置,到了一处大院落,肉眼可见的比朱鸟阁寒酸简朴了许多,倒也干净整齐,上下十五间的两楼的足有三座,围着一片青石铺地的场地。顾清羽道:“这里是侍卫们住的地方,近来受伤的人多,够你看的了。商陆,看好你师妹。”
这里的房间每间都要比朱鸟阁的间要小,每间房里摆着三张床,白芷心算一下,两百七十人,恐怕是不够守这么一座城的。举目望去,附近果然还有一些格局差不多的院子。商陆道:“这样的院子有九个呢,不过归师父的手下只有这边几个,那边几个不归咱们管,别乱插手。”
其实不大够忙的,留在这里的伤者本来就少还都是轻伤——重伤的已经转移了,要么去了正经司药或者医部的药庐,要么就领了抚恤先回家养着了。白芷看破也不说破,把休班还留在驻地的几十人挨个人号了个脉,伤的给药,有暗伤隐疾的开方,刷刷半个下午就过去了。
听到报时的钟鼓声,白芷才起身回去准备——今晚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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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的宴会还是那么的奢华装逼兼无聊,今天大家都很高兴,敌人受到了惩罚、己方各有升赏。喝酒吃肉听歌看舞,人人脸上带着笑。白芷与顾婉、顾琳两个堂姐坐在一处,顾婉快出孝了,衣服上已有了些淡色的绣纹,头上别着一枝珠花。顾琳很有点当年张媛媛的意思,笑吟吟地说:“真好,我有妹妹了!等会儿拿胭脂给你,他们分的胭脂是从京城买的,不如我自己做的好。”
白芷笑道:“好啊。”顾婉话不多,顾琳却不停地说话:“你平常喜欢什么?看病人不算,练功也不算,他们都说你可用功了。我要问点别的。”
白芷道:“我呀,喜欢胡说八道!”顾琳被逗得咯咯真笑,顾婉嗔道:“你们又淘气了。”顾琳道:“姐姐~”又叽叽喳喳说起有趣的事情来了,比如今年江南流行了新的衣料,城里刚订了一批。顾婉也跟着点评几句。
姐妹们的社交就是先从衣服首饰化妆品说起的,白芷对这些本不感兴趣,但是为了收集更多的信息也陪她们聊,还另有一套见解:“我不爱非要学什么时兴的式样,时兴的不一定适合自己。”
两人聊兴都浓,大伯母扬声问一句:“说什么呢?”顾琳大声说:“说悄悄话。”大家都笑了。不时也有一些顾家的姑娘过来,顾琳顾婉也都给白芷介绍,只是并不留她们坐下来。
宴散后顾琳还约白芷:“有空一起玩啊,不行,你得给我定个时候,不然你忙起来一准找不到你。”顾婉道:“她有正事要忙。你真想她了,不如陪她一起,她忙她的,你说你的,反正你就是想说话而已。”顾琳眼珠子一转:“好!”又问白芷,“好不好?”
白芷道:“行啊。”
此后每天下午堂姐妹俩就准时到朱鸟阁来跟白芷一同出去瞧病。如是半月,两人成了白芷在连天城里的熟人。白芷更喜欢顾琳一点,大概是因为顾婉总是显得有心事的样子而顾琳更活泼。
半个月后,白芷将顾清羽所授的武功囫囵个儿吞了,用得最熟的还是老三样,顾清羽手下的轻伤者可是被她给瞧完了。白芷就磨着顾清羽:“真的没有别的病人了?要不,囚徒也行,我可知道这里有暗牢的。总有些人不想他们死得那么早吧?”顾清羽没答应,只是给她一只金簪:“学得好,有奖。”
这只簪子也很有顾家的风范,乍一看是普通的锥形,再一看簪身有着繁复的纹路。白芷接过之后掂了一下,晚上缩在帐子里用力一拧,旋开了簪头,从里面摸出一张叠成一束的丝绢。薄如蝉翼的白绢铺了半张床,上写满了蝇头小楷,起头就是“易容”。
白芷将簪子原样装好,放在了枕边。
第二天,商陆便将她引到宿舍的再下一层,这里散落着许多小院子,住着好些人家,也能看到些小茶馆小杂货铺之类。
商陆几弯八拐将堂姐妹三人引到一个小院子前,扣响了门环:“姚二哥的伤口总不好,司药那群废物治不了,不敢再接手了,师父就说,他们治不了就不要耽误咱们的人了。唉,这里面的门道……”顾婉轻咳一声,商陆老实地住了口,白芷若有所思——看来里面的顾忌还挺多的。
姚二的伤在腿上,伤口略深但并不长,照说早就应该好了,可是伤口一直腐败溃烂总是不好。司药那里的大夫探了数次发现也不是中毒,最终束手无策。白芷摸了把脉,发现伤很平常,又取了药渣来看,再问生活习惯等等发现都没有问题。问道:“以前也是这样吗?”姚二道:“以前从未受过伤,谁知道一受伤就这么倒霉,也是晦气。”
白芷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过不一定成,你愿不愿意?”商陆道:“还有什么说的,快治吧。”白芷道:“药先别吃了,我回去准备。”拖着商陆出去:“城里有人会使蛊吗?我的虫子都没了,现养是来不及了的。有相熟的蛊师我去借点虫子。”
顾琳先跳了起来:“我知道谁有。”带着白芷在九司有下层找到了一个枯瘦的中年人,那人将三姐妹打量了一回,瓮声瓮气地问:“要什么?”
白芷挑了点食腐的蛆虫,顾琳两眼发直:“用这个?”白芷笑笑:“对呀。”回去放了蛆虫吃掉腐肉,再收了蛆虫,第二天过去看伤口已长了一点,再放,再收。如果是四五日,情况大有好转。
两个堂姐围观了整个过程,大为惊叹。白芷最后收了蛆虫:“咱们去还虫子吧,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回去的路上,顾婉忽然想起一件事:“伯父的伤治得如何了?”白芷道:“比想象中的好,可能不用那么长时间就能好啦。”顾婉:“哦。”了一声,才要说什么,三人同时抬头,上次夜里出现的警示声又出现了,四下的人群有序地缩进屋里。顾婉顾琳都面现忧色,黑面、商陆几人已挺剑护卫。
此时从山上先是落下一柄剑,一闪之间白芷看到剑柄上的顾氏印记。接着是一只手,白芷急说:“接住手!”黑面不动,商陆听话地奔出去堪堪抢到,捧出断手来才想起来问:“要这个干什么?已经断了。”
“接啊。”
“这也行?!”
“试试呗,快,还了虫子,但愿受伤的人还活着。”
听白芷这样一说,几人都有了兴趣,飞快地还了蛆虫去寻伤者。受伤的是十三部里疾风部的人,他们被派出去捉拿叛徒,押回来的人里有一个突然暴起,夺了兵器就要袭击顾郁洲,一番打斗之后叛徒被乱刀砍了,疾风部也伤了些人。
顾郁洲也在场,听白芷要接断手很有兴趣地问:“能接上吗?”白芷道:“要是成了,就是我接的第二只手。”
“成功过?”
白芷一边要冰来保存断手,一边下针止血,一边说:“西南的土司头人手下的刑罚都很原始,剁手剁脚挖眼剥皮剪肉活埋什么的,我在那儿住了小半年,养虫子养烦了就接接断手断脚。开始总是不成,后来接成了一手一脚。终究不像原本那么灵便,也提不起重物,就穿个衣服吃个饭什么的,有个手不残缺。”她没说的是,其中一个是一个土司,手是被她砍的。
顾郁洲道:“那你试试。”
老爷子发了话,虽然不是顾清羽的手下,白芷也把人弄到了朱鸟阁,临时把外面的茶室改成了个病房,手术室也是临时搭建的。输血是不可能了的,只能靠伤者自己的体质扛下去。即便是什么条件都有的现代医学条件下,断肢再植也不可能恢复原样。最终就像白芷说的:“有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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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断手,白芷在朱鸟阁里泡了整整三天,三天一过,情况才算是稳定了下来。顾婉与顾琳带着侍女捧了好些东西来看她:“累坏了吧?”顾婉小心地看了一眼伤者的指尖,道:“应该是成了。”顾琳道:“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顾婉轻笑一声:“已经三天了,这只手还没变色腐败,一准是得了身体的生机了,这是接上了。”
白芷道:“那也得看接下来。接的时候好好的,发个烧、化个脓整条命都要没的。”
顾琳道:“反正你有这本事,接下来就看天意了。哎,你这样有本事,大伯的伤是真的有把握了?”白芷道:“我这些天看的大多是受伤的人,有了点想法,或可导出,不过也不一定,还是养好身体请他自己恢复更划算。”
顾琳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反正一切尽在掌握中,还有十天就要开宗祠了,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订了对耳环要送你呢。”
到了后院,院门一关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顾琳四下瞅瞅:“放在药庐的守卫不会到这里来吧?”白芷笑笑,后院的守卫也不少,近来被顾清羽逼得紧,她的武功进步也快,隐隐能察觉到隐蔽处不止有一个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