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尤低头细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当务之急,是扫除威胁。这位新皇性情懦弱,没有主见,自小长于深宫之中,并不了解朝堂天下,也不懂治国之道。但他身边有一众大臣,还有何王。”
“何王,不像是要帮新皇稳固江山。”反倒像是对江山有所图谋。
这次卖官,就是何王主要提出的,这种动摇一国根基的举措都能提出来,何王这么坑新皇,大概也存着上位的心。
何王不会是新皇的助力,而是新皇的绊脚石。
“若是安国灭亡,何王便是想篡位,又要篡谁的位?这次卖官,虽说此举不妥,但确实解了国库燃眉之急,且放出来的官职大多是被土匪与起义者买去了。将土匪强盗与起义者手中的金银圈入国库,还将他们招安为官,他们虽然不会听皇室的话,但短时间内,他们也不会再闹事了。”
这一步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短时间内,能稳定安国的局势,全力对抗程立夫。
“让一群大字不识的土匪去当官,他们知道如何治下,如何行政吗?除了让他们短时间内安分一些外,还会养虎为患,还会让百姓受苦更多。”程远岫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何王以百姓为交换物,用百姓去喂狼!
那些买官的家伙,大多是为了再捞一笔!有几个真有治世之心?将百姓置于他们手上,那就是在以百姓为粮喂狼!
江尤轻嘲一声:“在他们眼里,百姓和猪狗牛羊有何不同?丢掉一部分百姓,保得他们的地位,是笔不错的买卖啊。”
反正对于何王来说,他何国的子民才是根基,对于大臣们来说,家中封地有佃户去种,百姓是死是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说来说去,到最后吃这买官苦果的,只有新皇刘丰一人罢了。
“不过,何王未免算盘打得太精了些,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在权利面前,他比百姓的命重不了多少。”江尤冲程远岫笑了笑,笑的程远岫浑身发毛。
“主公之意,是要对何王动手?”程远岫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去弄何王,“何王身处久安城,难道咱们要去攻久安城吗?”
在程远岫心里,杀人的第一手段,就是在战场上。
殊不知,真正凶狠的战场,不在明刀明枪之中,而是在那重重朝堂之上。
“何王入了久安城,他觉得自己是入主久安,可以随时对皇位动手,却不知,他是将自己的命,送到了别人手上。”江尤不知道何王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何王世子,这位传说中的男主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们是真的看不上刘丰,觉得刘丰没胆子对他们动手,觉得久安城里都是废物。
被人捧惯了的人,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人了。
江尤叫来了安霖。
安霖现在每日就是在莲花山里搞科研,之前安霖还兼职先生。
江尤在莲花山里开了个简单的学校,她手下的人都被扔进去认字学习,安霖好歹也是自小识字,后来也潜心学习过,给人启蒙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后山有煤,又有了铁,江尤就让安霖去研究怎么用煤烧出更好的钢来。
这方面安霖在江尤给的书里看到过,江尤给安霖的书中,讲了许多化学物理的知识,和一些定国之策,后者当初安霖用来取得刘奕信任,前者才是安霖主要学习的。
“见过主公。”安霖最近成天和媒铁打交道,脸上手上都黑了一圈,笑起来牙倒是挺白。
“起吧。”江尤摆摆手叫安霖免去礼节。
安霖直起腰,又冲程远岫行了一礼,“见过程姑娘,程姑娘,许久未见,风采更甚从前啊。”
当初安霖带着兵将江尤送来,手底下的兵权交给了程远岫,他在那时就见识了程远岫的领兵能力,对程远岫很是欣赏。
程远岫行了一礼,同安霖说了两句客套话,二人落座,江尤等他们寒暄完才说道:“我叫你来,是有件事交给你,当初你在皇宫之中,也认识了几个宦官吧?”
“是,霖于皇宫中住了些许时日,里头的宦官不说全认识,但也算认识大半。尤其是新皇最信任的宦官陈奇,说起来,在宫中时,霖还曾帮过他。”
刘丰身为刘奕幼子,与死去的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就是嫡子。安霖在宫中时,皇后新丧,太子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愈加强烈,刘丰不受重视,还被太子一党所忌惮,没了皇后照顾,他身体还差,底下的人没少受他人苛待。
当然,刘丰肯定没事儿,他怎么说也是嫡出皇子,再没出息,也没人敢去对付他啊。
只是他亲近的那些宦官,就倒霉了。这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了,也最会踩人折磨人。
江尤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倒是方便了她。“依你所看,陈奇性情如何?”
“和新皇如出一辙的懦弱,又阴损。”安霖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宦官印象并不好,当初他出手帮陈奇,不过是出于看不惯有人倚强凌弱罢了,“那几个欺负他的宦官,不过几天便被卷入巫蛊之事中,没了性命。”
安霖能确认是陈奇做的,因为在后宫的宦官,最会趋利避害,巫蛊之祸牵扯甚大,有一个被牵扯进去也就算了,欺负陈奇的全死了,这肯定不是巧合。
“心狠手辣,被人威胁便要彻底除去对方,又是新皇的心腹,主公是想要利用他,挑拨何王与新皇之间的关系?”两军对战之时,程远岫遇到过类似的挑拨离间之计,只是她这人向来执着,又在江尤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学了江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在她身上的离间计从未成功过。
但程远岫见过成功的例子,大部□□处高位的人,疑心都很重。
对他们用离间计这个计谋,效果往往比其他计谋要出类拔萃。
“怎么是挑拨呢,是借他的口,告诉新皇,何王威胁有多大。想要天下太平,决不能让此等狼子野心之人相助。”江尤一句话,说的她似乎最是忠君一般,“若陛下手上无兵,咱们天上京,愿意相助。”
京,乃一国之都。
江尤要建一座城,名为天上京,这个名字将她的野心告知了全天下所有人,偏偏无人在意。
只因江尤乃是女儿身,比起江尤,他们更愿意相信是江尤的爹江诺有野心。
第93章 皇庭之变
冬末, 十二月最后一天,今天晚上,皇宫之中将会设宴款待大臣。
最近与新皇大吵一架的何王刘青,也会携带其子刘方入皇宫赴宴。
陈奇很紧张, 他上一次这样紧张, 还是在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天,他同新皇说有几个宦官暗中和程立夫联系, 借新皇的手, 铲除异己的时候。
今天,他也要借新皇的手铲除异己,只不过这个异己,已经从普通的宦官,变成了皇室宗亲之一。
何王有野心, 又不想担上骂名, 这一年一直用饮鸩止渴的方法维持这安皇朝, 其中种种手段, 有时会得罪一些人,得罪最多的,自然就是宦官们了。
陈奇身为皇帝近臣, 常常与何王对抗,两人势同水火, 一方生一方则死。
“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陈常侍,一切都以安排妥当。”站在陈奇面前的男子身形瘦小, 笑起来很和气,他穿着宫中宦官的衣服,举手投足却毫无宫中人谨小慎微的气息,反倒带着军中的大大咧咧,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送到陈奇手中,“事成之后,陈常侍必将得偿所愿。”
宦官入了宫门,成了皇帝近臣,天生就比其他官员要有优势,每日做着下人的活儿却能轻而易举的接触权利中心,只要将皇帝哄好了,便能将日子过得舒心。这样一来,宦官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尤其是在皇帝昏庸的情况下。
新皇刘丰性情懦弱,可不是什么有主见的皇帝,这样的皇帝身边,总能养出一堆废物,还是野心颇大的废物。
陈奇不是废物,他心思阴损又有手段,比废物强太多了。所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言之过早,如果何王今晚没死,他就得死。
似乎是看出陈奇的顾虑,男子笑道:“常侍放心,怎么说你也是帮我们做事的人,主公不会叫你丢了性命。”
何王如果不死,那刘丰就必须好好在皇位上坐着,以此来牵制何王。有陈奇在,刘丰就不会轻易死,所以陈奇的命在失败之后,反倒能保住。
只是今天如果成功了,陈奇这条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陈奇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这方送钱送人的势力究竟是哪一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帮他获得更多的权利。
男子冲陈奇行了一礼,随后退入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就混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宫廷之内,人影交错,众大臣已经到了,只差何王与何王世子了。
陈奇走向后宫,此刻的新皇刘丰正在等候他的皇后。
皇后王氏在刘丰还是皇子时就嫁给他了,刘丰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夫君,即使成为了皇帝,对王氏也一如往常的专一深情。
陈奇入殿时,刘丰真拽着王氏的手说着话。
王氏长得极为出色,她出身不高,性情强势却没有脑子,自从嫁给刘丰后,刘丰事事都听她的,对她那是百依百顺,后来她成了皇后,更是张扬跋扈,谁都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