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姐姐没被人欺负,张楚心下一松,而后道,“姐姐,我在长个,瘦些也是正常。姐姐还没回答我刘明元的事情呢。”
张荣由丫鬟服侍着擦了擦手上的水,而后走到一边的榻上坐着,喝了口花茶方才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爹爹还未应承下来。怎的?妹妹也知道刘明元的大名?”
“这刘明元都已经摇旗造反了,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张楚讽刺道。
“怎的?妹妹不喜那刘明元?”张荣见张楚语气不对,缓缓问道。
“自是不喜的。他造反就造反,拿外公作什么伐子?太过卑鄙了。这样的小人,我看成不了大事。”张楚直直的看着张荣的眼睛说道。
张荣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低头看了眼杯中浮沉的花朵,好半响才回了一句,“此事是外公应下的。”
张楚起身穿好衣裳,走到张荣身边坐下,一旁的奴仆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擦拭头发。
“姐姐,外公一生忠君爱国,怎么会站队刘明元?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奇怪了么?再者,他造反偏要拉扯上外公,意图明显到让人生厌。”张楚实在是不懂那刘明元有什么魅力能让外公背弃多年的信仰,而选择扶持他。
“此事爹爹也问了,不过外公没肯直言。我寻思着,是不是那刘明元德才兼备,有明君之相?”张荣两眼看着前面烛火,小心翼翼回道。
“姐姐,明君之相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来的。纵然刘明元有几分本事,可现在就说他有什么明君之相,未免为时过早了些。”张楚直接反驳道。说完此话,她皱了皱眉头,“姐姐,你为何会帮这刘明元说话?莫不成你想嫁给他?”
怎么她出去一趟,所有事情都变了?
张荣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这天下早日安定罢了,妹妹可知,今春靖安帝又下令要征收播种税,谁要春耕,且先交一笔税费再说。如此下去,只怕日后吃饭睡觉都得交税。这百姓哪里还有活路可走。我听闻刘明元所占西南,百姓安居乐业,轻赋税免徭役,有些佩服罢了。倒是妹妹,瞧着不大喜欢这刘明元,这是何故?莫不成他做了什么危害百姓之事?”
她这妹妹,巾帼不让须眉,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若为男子定能成就大业。
“我与这刘明元并无交集,只是担心张家若是涉足太早,会有风险罢了。“张楚说完此话,就随手用簪子将披散的头发固定住,而后拉着张荣去了堂屋。
听着张汤一声声的长吁短叹,张楚笑道,“爹爹又是碰着什么千古难题了?”
“你这丫头,惯会打趣你爹。咱家的千古难题可不就是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这次回来可不准再出去了。给我在家里学学你姐姐,好好的当个大家闺秀。”张汤亲自给张楚盛了一碗鸡汤笑道。
一碗鸡汤下肚之后,张楚又问了刘明元的事情,张汤则道,“你刚回来,今夜先好好休息休息。至于刘明元的事情,明日咱们再细细谈谈。这件事情是你外公做的主,爹爹倒也不是很清楚。”是他太过马虎大意,弄的如今竟是骑虎难下了。
“也好,刘明元的事情明日再说。爹爹,外公呢?他如今身体可有好些了?”张楚关心问道。
“有老神医调理,你外公的身体已经无碍了。不过楚楚呀,这事儿你太乱来了,也不跟爹爹说上一声就贸贸然跑到京城救你外公,可把爹爹给吓死了。往后做事可得提前跟我说一声,爹爹也好护着点你。”张汤仍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爹爹放心,女儿以后不会了。不过爹爹,外公既然身体无碍,那他可有对外宣告自己被救一事?“张楚刻意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外公另有打算,咱们还是明日再论。“若他详细跟闺女说了,按照楚楚的性子,只怕要烦的睡不着觉了。
张楚低头又喝了碗鸡汤,见爹爹姐姐不愿详谈刘明元的事情,就捡了几件在北州的趣事说与他们听,说完之后,张汤就催着女儿们回房休息。
一夜好眠,次日早上,张楚真背了荆棘跪在楚相门口,张汤听了此事,连忙跑了过来,使力将她拉扯起来,微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爹爹的允许,纵然把这天给捅破了,也不准你跟人负荆请罪。”接着用力将张楚背上的荆棘取了下来,扔的远远的。
“岳父,楚楚一片孝心感动天地,不知您还有何不满的?”张汤跪下来大声问道。
楚相从屋内走了出来,银发常服,气势强硬。他先是看了眼张楚,而后看了眼张汤,冷笑道,“怎么,张将军是对老夫不满了么?”
在自己老丈人面前,张汤一向气短,只是今日为了维护女儿,愣是梗着脖子道,“岳父,楚楚身子柔弱,若她有错,小婿愿为其受过。”
楚相冷哼一声后问道,“楚楚,你可知错?”
“让外公受惊,楚楚知错。”
“除此之外,你就没错了么?”说完此话,楚相转身进了屋子,他身边的两位老仆则上前将张楚与张汤迎入堂内。
进屋之后,楚相看了眼张楚,见她比之前消瘦许多叹道,“楚楚,你且坐下。此次,你实不该救下外公,惹出这么一些事端来。些许外公死了,能警醒圣上呢。”
“外公,这么些年来死的御史还少么?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特别贴切,这板子若是落不到自己身上来,就察觉不到疼痛。圣上锦衣玉食的长大,如何能体会民间疾苦。”张楚直言说道。靖安帝可不是什么好人,此人为了自己的小命能弃万民不顾。
楚朝阳看了眼张楚,心中想道,楚楚年轻气盛,不懂是非大局倒也不怪她,只是如此不敬圣上,却是有些过分了。
“楚楚,圣上并非无能之人,若不是被奸人蒙蔽,我大庆定会国泰民安。外公身为一国之相,原该辅佐圣上,如今却诈死脱逃,日后怕是得遗臭万年,遭万民唾骂呀。”想到此处,楚朝阳紧紧的握住椅子把手,身子微微抖了抖。
张楚听了微微有些纳闷,外公不是已经投靠刘明元了么?怎么这会儿还是一副忠心大庆的模样?听他话里话外,竟是没有放弃大庆皇帝的意思?
张楚听了心中觉得奇怪,就未插嘴打断楚朝阳的话。此时只见楚朝阳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动几步道,“人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楚朝阳享大庆俸禄,却做这等愧对先帝之事,简直枉为人臣,不堪为相啊。楚楚,外公知你孝顺能耐,然而若让外公选择,外公宁愿身死太和殿,也不远诈死逃生,弃万民不顾。”
人活着,固有一死。为君死,为民死,死不足惜。
他宁愿青山埋忠骨,也不想活着愧对先皇啊。
想到此处,楚朝阳心中一叹,接着补充道,“楚楚,你此时回来,怕是为了刘明元的事情吧?”
他这女婿人不错,只是太爱惜女儿了,别看楚楚只是个女娃娃,但能当一半的家。如今想想,也亏得女婿这般爱惜女儿,不然很多事情都无法施展下去。
张楚见楚朝阳气定神闲,皱眉问道,“外公,那刘明元何德何能,竟让你背叛大庆?”
外公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第67章 刘明元
楚相长叹一声,正待说什么,只见张荣带着婢女从门外走了进来。今日一早,丫鬟就将张楚负荆请罪的事情告知了张荣,张荣听了忙急急赶到楚相院里。进门一看,见张楚完好无损的坐在那儿,张荣心中的大石头方才安稳落地。待她平复心绪之后,才缓缓向外公并爹爹请安问好。
“妹妹昨夜匆匆回来,今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张荣坐在张楚身侧,柔声问道。这丫头,怎么就这般好强?
“姐姐早安,我这心里存了事情,实在是睡不安稳。反正我此时已经在家里面了,若是累了,随时随地都能休息,倒也在乎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张楚为姐姐倒了杯花茶,笑着回道。
她与张荣虽为一母同胞的姐妹,但论美貌,她不及姐姐五分之一。姐姐肖母,她则肖父,她面孔雌雄莫辩,身姿高挑清瘦,正因如此,她方能女扮男装于世间行动。反观姐姐,杏脸桃腮,明眸皓齿,面容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身姿如细柳般绰约多姿,端的是倾国倾城,才貌无双。除了面孔身姿,姐姐的言行举止也文雅大方,堪为这柳州城贵女表率。
然而姐姐此人不仅容貌娇美,性子也温柔大方,周到体贴。张楚生母早亡,爹爹事务繁忙,可以说她是由张荣一手带大的,姐妹情谊深厚,远非常人能比。张楚记得姐姐曾教她牙牙学语,也记得姐姐曾弯着腰哄她走路,更记得姐姐曾半梦半醒之间为她抚背摇扇。她生病时,姐姐哭的比她还惨,小小年纪就信了佛如了素,只求佛祖保佑她这个妹妹平安长大。
她的姐姐优雅大方,聪慧过人。她有着大家小姐的矜持内秀,也有着寻常贵女没有的坚韧果敢。
这般好的姐姐,她怎么舍得让刘明元随意糟蹋?江山为聘,情深似海,那不过是哄骗愚人的鬼话罢了。
“外公,那刘明元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背叛大庆,扶他造反?”张楚再次问道。刘明元身为男主,自然会有他的优点,只是这些优点根本不足以让外公背叛大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