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好笑道,“今日放学倒是挺早的,你可有去看过姨娘了?”以前罗姨娘防她跟防贼似的,生怕她带坏了张甜。如今她跟葛家搭上了关系,她又恨不得张甜粘在她的屋里不出去。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竟是连拐弯都不带的。
“姐姐,你还不知道姨娘的心思,如今咱们姐妹关系越好,她就越高兴。不过姐姐,我今日听奴才们说,大姐姐有喜了。”真没想到,大姐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怀有身孕,也不知对二姐会不会有影响。
“果真是桩大喜事。如此,不仅大姐得偿所愿,想来爹娘也能放心了。”张楚将医书收好放在书架上,而后拿起绣品慢慢的缝制起来,甜甜这孩子特别闹腾,有她在,根本没法子静心看书。
张甜见张楚说不到点子上,急道,“什么大喜事?大姐若生个儿子出来,那就是葛家的长孙。你想想看,葛知府得了长孙会不会高兴,他一高兴,会不会偏袒二姐夫?”至于陈娇姨娘肚里怀着的孩子,早被张甜给自动忽略了。就是不讲规矩的商户,嫡子跟庶子也是两回事。
“孩子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定的?生儿生女都是大姐的福分。咱们做妹妹的,应该为姐姐开心才对。”张娴有喜,她们几个做妹妹的理应表示表示,吃的东西她不敢送,贵重的东西她也没有,倒不若给孩子裁制两件小衣服,亦或是做双虎头鞋。
张娴将自己的盘算告知张甜,张甜听了,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姐姐可真是半点不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送什么贺礼。按照大姐的性子,她能稀罕咱们送的东西?你忘记她成亲那时候的事情了?咱们姐妹送的东西可都被她从箱子里扔了出来。”大姐那人,不识好歹,也难讨好。
“就是看在母亲的面上,咱们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张娴可以嫌弃她们,但绝对不会允许她们无视她。
张甜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张楚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只是总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难免不会觉得憋屈郁闷,此时在亲姐姐面前,她没忍住嘟嘟囔囔道,“若是生个女儿就好了。”
若大姐生个女儿,看她如何得意。
张甜日求夜求,盼望着张娴生个女儿,却没想到四月底的时候,葛府来信说张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甜张静四姐妹皆大惊失色,至于周氏,早已哭天抢地的喊奴才们备车,她要去葛府替张娴做主。
临去葛府的时候,周氏又突然把张楚给喊到了马车上,哽咽道,“楚楚,你跟我一道去葛府。”若葛府有人欺负了娴儿,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好过。同时她也要找徐氏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照看娴儿的?当初她们可是说好了的,她将庶女嫁入葛府为大少爷冲喜,作为交换,徐氏这个当家夫人帮忙照看娴儿一二。
人说过河拆桥,这河还未过呢,怎么葛家就把桥给拆了?真当张家是个商户好欺负不成?是,张家不过是个靠葛府吃饭的商户,可周家不是,娴儿遭此大难,葛家无论如何也得给个说法。若不然,她就把事情闹大,让整个扬州百姓看看,葛知府一家是如何的表里不一,如何的苛待儿媳妇。
周氏一路哭啼哀嚎的冲到了葛府,都不等门人通报,大吼着就要往里院冲。徐氏听花婆子报告说周氏带着张楚来了,只皱眉道,“你先将人直接带到二少奶奶的院子里去。然后再去把二少爷,孙姨娘,老爷一起给喊过去。”既是他们惹的事情,他们就自己解决去吧。
“夫人,你不过去么?”花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为何不去,我也想知道葛宇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嘛不去?”徐氏冷笑说道。
自从徐氏知道葛宇彬曾暗地里使手段谋害葛宇轩之后,她算是彻底与他们撕破了脸,因此种种,葛宇彬在葛府的种种特权一下子就都没了,除了既定的月银之外,他无法再从公账支取银两,当然,他手边的丫鬟小厮也被徐氏撵走了大半。
葛宇彬没了钱又没了人,行事多少有些不便。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娴还会落胎,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花婆子一边出去办事,一边皱眉想到,难道夫人是怀疑二少爷要将事情推到她的身上来?毕竟不仅仅张娴落了胎,陈娇也没了孩子。
夫人刚与二少爷闹翻,二少爷房里的一妻一妾就都没了孩子,若不细想,此事的确对夫人不利。若传扬到外头去,那些不知情的外人铁定以为夫人借机报复。
可是花婆子实在想不通,二少爷为何要这般做?那可是他的亲生骨如啊,他怎么舍得拿自己孩子的性命与人博弈?
花婆子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只以为葛宇彬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殊不知,此时的葛宇彬也心痛到不能自已。
对,他是不喜欢张娴,也不希望她成为自己儿子的生母,可是他真的从没想过谋害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第117章 舍得
距离上次见到张娴,才堪堪过了两个多月,没想到她竟憔悴到这个地步。只见她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干破,面容枯黄干瘦,整个人一点活气都没有。
周氏一脸心疼的坐在床边,两手颤抖的摸了摸张娴的脸颊,额头,泣道,“娴儿,是娘,是娘给你做主来了。”她好好的女儿,竟被葛家这样对待,周氏心里是又恨又悔,早知如此,她死活也不会把女儿嫁到这么个狼窝里来。
“娘,你怎么才来啊?”听到周氏的声音,张娴立即睁开通红的眼睛,无力的哭道。
娘若是来的早些,她的孩子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张娴的手不受控制的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而平坦的小腹告诉她,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娴儿啊,你告诉娘,是谁害了你?”周氏给张娴擦了擦眼泪,又用帕子沾水擦了擦她干破的嘴唇,一脸痛心的问道。
张娴挣扎着起身,半靠在床上,周氏怕她难受,则让丫鬟拿了个软枕过来给她靠着。就这么动了两三下,张娴嘴唇就比刚才要白了三分,人瘦不说,脸伤一点血色也没用。
“娘,是夫人害我。”张娴见亲娘过来为她做主,忙嚷嚷了出来。
跟在徐氏身后的花婆子听张娴这么说,心下就是一咯噔,哎呦,二少奶奶是真准备将这件事情赖到夫人头上啊?
徐氏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张娴的床边,淡淡道,“我害的你?那你告诉我,我害你的好处是什么?又是怎么害的你?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相较于花婆子的担忧,徐氏则淡然多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凡事都讲究个真凭实据,可不是张娴上下两张嘴皮子就能给她定罪的。
张娴见了徐氏,顿如老鼠见了猫似的,竟然怕到浑身颤抖。她一下子又躺回床上,飞快的用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这样一来,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张娴十分的惧怕徐氏。
周氏见女儿这样,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转身怒道,“亲家,你到底对我的娴儿做了什么?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这么怕你?我的亲外孙,是不是被你给害死了。”
见周氏这般歇斯底里,徐氏也未大惊失色,而是淡淡道,“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亲家太太无凭无据的往我头上倒屎尿盆子,未免太过份了些。”没想到这事情还真推到她头上来了,难道这就是葛宇彬的反击之策?若真如此,手段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人在生气的时候最是见不得对方云淡风轻的模样。此时,周氏就是如此,她见徐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又气又恨,就想冲过来找徐氏拼命。不过这里到底是葛府,徐氏又早有准备,她这个葛府当家夫人,怎么也不会被个外人给欺负了去。
周氏被丫鬟钳制着胳膊动弹不得,气道,“贱人,你害了我的外孙子跟女儿,小心报应到你儿子身上去。”周氏素来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会儿受了点刺激,顿时将多年学的规矩礼仪全部给抛了,转而跟街边泼妇似的,对着徐氏狂咬怒吼。
听周氏越说越离谱,越骂越过分,饶是圣人也得发怒,更何况徐氏还不是个圣人。她气的让人直接堵住了周氏的嘴,一拍桌子喝道,“你当这是你家,由的你在这儿撒野耍泼?张娴,我且问你,你确定你的孩子是我弄的?如若不是,我倒要问问亲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一点长幼尊卑的规矩都不懂。”给她几分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敢诅咒她的轩儿。若不是看在张楚的面上,她定要一个耳光打过去,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见徐氏发怒,周氏这心跟着就是一跳,她心里恨不得跟徐氏拼命,来个鱼死网破。可一想到张家,儿子,她所有的理智又瞬间回拢,而后整个人则被无力感包围。夫家势弱,她就是想为女儿做主,也没这个能耐。
周氏一脸颓态的站在那儿,哽咽道,“亲家,刚才是我一时焦急迷了心智,方才说出那样的话来,还请你原谅一二。你是知道我的,我也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乡下妇人,今日实在是心疼女儿遭此大难,方才口出恶言。不管如何,娴儿在你葛家掉了孩子是真,作为当家太太,你总该给我一个说法。”纵然葛知府权势滔天,可做人也要凭良心呀,她好好的女儿被人害成这样,难道还要她这个当娘的当睁眼瞎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