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书生里也有买不起小马扎的,听了这话不免同仇敌忾起来。
邵瑜神色不变,道:“这货郎的样子,可不像是想要继续与你们纠缠的样子,你们这样缠着他,言语刺激人家,惹得人家怒而出手,诅咒人家家人,耽误他做生意,断人财路,实非君子所为。”
郑潭微微扬声,道:“若说君子,君子自该言出必行,你家悔婚之事我都未曾计较,邵兄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书生们见他二人你来我往,话语间透露出不少信息,左右排队无聊,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甚至有好事之人,开始拉起偏架来。
郑潭这边因为怒怼“奸商”的缘故,倒是得了不少人的青眼。
邵瑜冷笑一声,道:“我不想要一个六十岁的侄女婿,有错?且两家婚事不过走到媒婆提亲的程度,甚至连口头约定都没有,如何就能算得上我背信弃义?”
这话一出,倒是不少人转而看向郑潭。
郑潭长叹一声,一副不与邵瑜计较的模样,道:“邵兄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我明明当初已经说好了,若非你像我哭穷,我也不会……”
郑潭之前想了许久,再提起婚事的时候,该如何反驳,而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但身后却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噗”的响声。
屁声响亮,郑潭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的两个朋友也情不自禁的往一旁退了两步,离他稍稍远点。
邵瑜皱着眉头,捂住鼻子,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那表情好似在说“你怎么这般有辱斯文”。
郑潭也顾不得反驳了,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犹如被放在灼热的阳光下公开处刑,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他刚想说话,肚子一阵绞痛,又是一连串的响声,只觉得那里一热,似有什么喷涌出来了。
这次味道更大了,所有人都双目灼灼的盯着他,郑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9章 农门状元(九)
邵瑜心下满是诧异,他不知道郑潭得罪了哪路神仙,这才会丢了这么大脸。
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同情之心,毕竟对方是郑潭,这可是个跟原身不相上下的渣男。
“郑兄,既然身子不爽利,何必强撑着呢。”邵瑜劝道,他想起往常考试前都是原身身子出现各种状况,而这次却变成了郑潭,倒是天道好轮回。
郑潭原本还没觉得如何,如今见邵瑜活蹦乱跳的,显然是避开自己下的药,他自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觉得若知道别人给自己下药,定然会报复回去,由己及人,觉得自己现在的凄惨肯定是邵瑜的报复。
郑潭愤怒的指着邵瑜,目眦欲裂,道:“是你,是你,一定是你!”
邵瑜皱眉,问道:“郑兄说什么呢?”
“我喝的那碗状元汤,入睡之前我还好好的,起来之后就不好了,一定是你在我喝的那碗状元汤里动了手脚,下了巴豆粉!不然我怎么会这样!”郑潭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心下也越发生气。
周围的书生听了这话皆是一片哗然,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向邵瑜。
邵瑜虽并不慌乱,但也知道若不能好好解释,今日这么多人,随意一传扬,日后自己的名声便坏了,故而皱眉问道:“郑兄你说什么呢?”
“一定是你,除了你,我想不出有谁会这样对我!”郑潭怒道。
郑潭的模样太过斩钉截铁,而周围的书生也不太了解邵瑜,自然就开始相信郑潭说的是真的。
邵瑜也不着急,问道:“你我虽是同乡,但住在不同客栈,我这几天,除了吃饭从不离开客栈,且乡试在即,温书的时间都不够,怎么能抽空去给你下药?”
“除了你没有别人,因为只有你这么恨我!”郑潭身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众人捂着鼻子往后退。
邵瑜双目直直的盯着郑潭,道:“虽然因为那桩婚事与你起了嫌隙,但婚事未成,我也没有太大损失,我为什么要恨你?恨到要毁了你的前程?”
许是因为坏了肚子神情恍惚,又或者是别的原因,郑潭竟然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因为我从前毁了你的前程,你恨我以前给你下药之事!”
“郑兄!”孙超和钱然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郑潭。
郑潭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时吓得捂住了嘴。
邵瑜更是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从前虽早有猜测,却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能让郑潭认下此事,沙哑着声音道:“在那桩婚事之前,我以为我们是至交好友,我前三次乡试之前,身子全都出了状况,我以为是我时运不济,未曾想,是你狼心狗肺,一心要坏我前程!”
邵瑜说得声泪俱下,一副受伤颇深的模样,围观的书生一想到他被耽误三次乡试,设身处地,看着郑潭的神情便满是戒备。
一旁的邵大郎也气得不行,他想到邵家这些年因着邵瑜屡试不第的缘故,几乎弹尽粮绝,并非邵瑜运气不好,而是小人作祟,从前邵瑜常常提到郑潭对他的帮助,邵家人虽没见过郑潭,但却对郑潭充满感激。
如今闹开了,郑潭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朋友,而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邵大郎恨不得将小马扎砸到郑潭的脸上,狠狠敲碎对方那张伪善的脸。
“买个小马扎。”一旁突然有书生向邵大郎说道。
有了这人打岔,场面突然静了下来,那买马扎的书生见他们停下来了,赶忙提醒邵瑜道:“怎么不继续了?你还没有洗清下药的嫌疑呢。”
这人围观党的模样太过明显,就差没有拿出瓜子来磕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其他站着围观许久的书生们,顿时也觉得腿站的有点酸了,虽然有心嫌弃邵大郎小马扎卖的贵,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表现自己的寒酸,有几个书生没讲价就买了。
邵瑜没想到还有这般意外之喜,虽然自己被围观,但却没有多生气,而是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先前也听到了,这人亲口承认,从前给我下药,三次毁我前程,我家中贫寒,为了供我科举近乎倾家荡产,如此大仇,我若是不与他计较,怕是家中含辛茹苦的双亲也不能同意。”
“毁人前程,如此大仇,岂能不计较!”一旁有书生义愤填膺的说道。
又有书生附和道:“邵兄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都支持你!”
群情激荡,郑潭面色惨白,就听邵瑜接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烦请众位做个见证,待乡试之后,我准备状告此人下毒害我。”
郑潭顿时吓得腿软,又梗着脖子说道:“你今日也下药害我了,你我扯平了!”
邵瑜冷笑一声,道:“我住在福松客栈,你住在哪里?”
“悦来客栈。”郑潭答道。
“哟,这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呀。”那买马扎看热闹的书生笑着说道。
“你睡觉起身之后,饮的那碗状元汤,想必那时还是热的吧?”邵瑜问道。
“是热的。”郑潭心念急转,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了。
“先不提你到底是不是因为食用了巴豆粉才会有如今的情况,姑且就算你是因为状元汤里被下了巴豆粉的缘故,临考之前为了好意图,大多数人都要饮一碗的,而客栈肯定不会单独为你熬制一碗,定然是熬了一大锅,既然悦来客栈其他的书生无事,可见这巴豆粉不是下在那一锅汤里,而是你那一碗汤里,从状元汤出锅,再送到你手上的时候还是热的,那么中间至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邵瑜接着说道:“这一盏茶的功夫,我要避开客栈掌柜、掌厨的耳目,绕开店小二,往你的状元汤里下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且乡试在即,我在城东向你下完药,还要立马赶回城南跟着福松客栈众人一起出来,夜晚不许跑马,从城东到城南差不多要走一个时辰,我的脚程当真快啊。”
郑潭闻言立马改口道:“谁说是你亲自下药了,你肯定是买通了店小二!”
邵瑜绝口不提邵大郎做生意挣银子之事,而是说道:“那我再跟你算一笔账,我家中贫寒,拿不出银子来,此次乡试的路费全赖同窗慷慨,借了三十两银子,而买通一个店小二去下药害一个赶考的秀才,二三两银子怕是不成,至少也须得十两银子,我来金陵城已经十日了,城里花销大,我是多么会节省,才能省出这么一笔钱来买通店小二?”
众书生里不少外地赶考的,心中自然会算这笔账,三十两银子,堪堪也只够支撑十天。
“金陵的店小二,十两银子可买通不了。”那买小马扎的吃瓜围观者说道,一副很懂行情的模样。
但郑潭如今骑虎难下,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死扛到底:“鬼知道你哪来的钱,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了!”
邵瑜直接反驳:“就你这样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性格,得罪的人怎么会只有我一个。”
“郑兄,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眼见郑潭溃败,孙超立马站出来划清界限,一脸正气的朝着邵瑜拱手行礼,道:“先前因着郑潭误导,我错怪邵兄了,只当你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