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方才她确实有些激动了,那样的人她不应该见的。正是因为心中还有怨气,她一时没有忍住。
君家落败,当然是她和丈夫的手笔。不过也是君家人自己不争气,那个所谓的堂弟色胆包天,被他们一设套,连齐王的妾室都敢沾,这才惹了祸事被陛下夺爵。
文氏还有精力管君涴涴的事,看来是缓过来了。
如此看来,君家的银子还有一些。
她眸光一沉,心道有些事情该提前了。她不会要他们的命,她会把他们在意的东西一样样拿走,直到他们一无所有。死太容易,也太便宜那些人。更何况她能重生为人,还能儿女双全,总得积点德不是。要人命的事情,能不做便不做了吧。
“这些事情,都是我和你爹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你要记住往后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你一件都不要沾,我和你爹自有打算。”
明语点头,她又不傻,自然猜出来君家被夺爵是父母的手笔。当年君家就是因为觊觎爵位,才会害外祖父一家。
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
母亲上门,明语自是要留饭的。午饭时,季元欻没有回来,锦城公主问了一下。明语摇头,最近他太忙日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锦城公主惦记着府里的一老一小,用过饭过略歇小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季元欻回来的时候,明语都睡下了。听到外间的动静,披了一件衣服就去了外间。他正准备去隔间沐浴,突然看到她出来,不自觉离她远一点。
她鼻子尖 ,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烟火之后的硝烟气。怪不得他最近回来后都没有立即回内室,而是洗过澡后才进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随手一挥,让下人们都出去。然后凑到他身边,他还想往后退,被她一把拉住。她皱着鼻子,可爱地嗅了几下。
“这气味…莫不是硝石…”
“你知道硝石?”
“当然知道的,你可别忘记了,我是佛门长大的。庵里也是有炼丹炉的,这种气味并不陌生。你是不是还在查大凉山山崩一事?”
季元欻没有瞒她,他最近不止在查山崩一事,更重要的是暗中查找那东西究竟是何物,为何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去年那次他会在佛相寺,也是知道佛家有炼丹之术,想在寺中寻找一些线索。
“此物威胁极大,自打出事后,陛下夜不能寐。”
身为帝王,陛下当然睡不着觉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何况那东西威力之大能炸飞一座小山头,万一歹人想夺江山,炸了皇宫怎么办?
如此重要之事,陛下委任他去办,是因为信任,还是别的。
“这事颇为棘手,你可有什么眉目?”
“有一些,试了几回,炸开的时辰难以掌握。”
她微微蹙眉,什么叫时辰难以掌握,他不会是用炼丹的法子吧。如果是那样,确实很难掌握时间。
“我以前在山中时,倒是接触过一些,要不…你带我去看看?”
他闻言目露沉思,半晌后微微颔首。
两日后,季元欻休沐。夫妇二人婚后第一次一起出门逛街,先去的是簪珠阁。胡掌柜看到他们上门先是一惊,紧接着欢喜不已恨不得把铺子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两人此番并不是为挑选首饰而来,略做了一会儿样子,随意挑了几样东西。在季元欻朝胡掌柜使眼色后,胡掌柜立刻带两人去了后院。
从后院出去,经过一条巷子右拐后再进一条巷子,可见一座供奉着观音的寺庙。寺庙的左侧弯进去,是鱼龙混杂的槐树街。
穿过槐树街,进了一间院子。这院子不大,旁边住的是一个戏班子,不时传来锣鼓声。更巧的是,这间院子正好在观音庙的后面。
又吵又有香火气,果真是个好地方。
明语先前在簪珠阁的后院换过装,戴着帷帽与一般的妇人没什么两样。她站在院子里,隔着帷帽认真打量了一通。
屋子里出来两个人,看到她以后什么都没有问,低下头去接着干活。
“他们是你的人?”
季元欻轻轻摇头,眼神看向皇宫的方向。
明语了然,和他一起进了屋子。屋子里充斥着硝石丹砂和火油的气味,角落里摆放着一排小号的炼丹炉,与她猜想的一样。
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仅用眼神交流。出了院子后,又一路折回,途经观音寺时,两人还进去求了一个签,问的是子女缘。
一直到簪珠阁的后院,明语才问起那院子的事情。
“那地方极好,大隐隐于世,又有戏班子和庙里的香火做掩饰。”
“你还看出了什么?”他问。
她微微皱起眉来,摇摇头。她没看出什么来,倒是隐约猜到一些东西,“依我看,你已有眉目,算是略有小成。何不将法子献上去交差,言明弊端。我想陛下手中定有能人异士,比你一人苦思要强上百倍。”
他闻言,深深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迟疑道:“臣子太过能干,陛下不见得欢心。自古帝王多猜疑,你要真试出了那厉害之物,他必会忌惮于你。”
以他这样的法子再试下去,也试不出什么结果来。倒不如就此脱手,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你向来看得清,上次你就提醒过我,原本我也是打算再试几回,若实在不成便这般交差。以我之力确实难再有进益,与其多做无用功,不如呈上去交由陛下定夺。”
换过衣服后,两人带上挑选好的首饰出了簪珠阁。既然是出来逛街,正事已办,两人自是不用急着回府。
珍珠楼离得有些远,他们寻了一家看似不错的酒楼,要了一间雅间。这家酒楼有几道招牌菜,什么牡丹虾、脆皮香酥鸭和葱烧鲥鱼等。
在等菜的功夫,打开朝楼里的窗户,能听到底下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大堂内宾客济济,听到紧要之处,无不高声欢呼。明语听得兴致勃勃,她还是头一回现场听人说书。随着一声惊堂木响过,那说书人说了一句请听下回分解便收拾东西下去了。
四周一片扼腕声,紧接着上来一对父女般的男女。男人拉着二胡,女的捏着兰花指唱曲。曲子婉转缠绵,颇有几分江南韵味。
那女子生得粉面桃腮瓜子脸,很是有些姿色。明语想到举凡书中写什么唱曲的女子,总会引来一些是非。比如说哪个喝醉的男子强行调戏,或者是油头肥肚的乡绅要强纳为妾之类的。
才想到这里,就看到大堂之中一个醉熏熏的男子跌跌撞撞站起来。
“小娘子唱得真不错,不如跟大爷回去好好唱啊。”
明语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真没想到自己才想到这个,就真的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也太邪乎了吧。
季元欻看到她的表情,脸色微沉伸手就要把窗户闭起来。
“不要关,我还要看。”
“乖,这不是你能看的。”
他的小妻子心性纯良,哪里见过这样的污糟之事,方才怕都惊着了。他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脏了她的眼睛。她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
“我想看。”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充满着好奇。他突然有些不忍,手慢慢一松。她看到他的动作,心下一喜,赶紧朝楼下望去。
那喝醉酒的男人已和拉住了那女子的手,“小娘子,我家中房屋数间,奴仆成群,你何不跟我回去享福,总好过这般抛头露面卖笑度日。”
明语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应该会有人英雄救美。便是没有,酒楼的掌柜也会出来说说话,毕竟这父女二人能在这里讨生活,和酒楼里应该达成过什么协议。
等了半天,都不见酒楼的人出面,那男子言语间越发的放肆,语气也越来越轻佻。那老汉都跪下来了,女子也跪在一起哭。
“哭什么?丧气得很。是让你跟爷去享福,又不是让你去死,活得这么晦气,你们可知道爷是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堂内议论纷纷,明语听到有人说这男子的来头,好像是什么侍郎家的侄子,听起来名头还有些唬人。
“什么狗东西,也敢称爷!”
一个酒杯从天而降,正好砸在那男子的身上。
男子勃然大怒,怒视着楼上,“谁?是谁砸爷的?哪个缩头乌龟,还不给爷滚出来!”
对面二楼的窗户处,一个锦衣男子讥笑斜靠在窗边,睨着下面,“你叫谁滚出来!”
男子看清锦衣男子的脸,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个不停,然后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发起酒疯来。嘴里胡言乱语着,模样甚是癫狂。他的小厮高喊着自家爷喝多了,请众人多担待之类的话,并丢给那唱曲的父女一锭银子。
明语被他们的骚操作弄得啼笑皆非,这一个个的还真是人才啊。所以说京中藏龙卧虎,不敢随意充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惹上不得了的人物。
季元欻朝对面窗户那里遥遥行礼后,关了窗户。
“那人是谁?”
“连王宁元其。”
那就是冷贵妃的另一个儿子,听说为人最是风流,常混迹于坊间闹市,和贤王一向贤德的做派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