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看了他一眼道:“说实话这么难吗?”
韩松只得道:“那丫头一心想着当个坐堂看诊的大夫,估摸是真不像嫁的,但听闻她极看重家人,若殿下请了婚旨,想必也由不得她了。”
齐王摇头:“韩松,这成婚需的你情我愿方是美事,若不情愿又有什么意思?”
韩松心道,自然你情我愿更好,问题这不是人家不愿意吗?看了眼主子的脸色低声道:“属下瞧着这丫头拧的很,想让她点头只怕不易。”
齐王点头:“是不易。”
韩松:“那主子您这婚旨?”
齐王:“我不过说来吓吓她罢了,免得她开口要那如意金锁。”
韩松愕然:“主子是不想把那金锁还给她,那本就是她的吧。”
齐王:“谁说本王不还,不过是略迟些还罢了,这金锁本王瞧着甚是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一般,一时却想不起来,待韩柏查查再说吧。”
韩松倒是松了口气,原来主子只是吓唬那丫头的,不是真要请婚,主子跟国公府的婚约还在呢,若此时主子上表请婚,岂不是公然给国公府没脸吗,国公府便不能把主子如何,这疙瘩也算系上了,以国公府在军中的影响,日后若主子再领兵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不过,那如意金锁的确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怎会戴在那叶棠梨身上,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棠梨也是转过天才想明白,自己大约着了齐王的道儿,他一说要请婚,自己就吓住了,连自己的如意金锁都顾不上便跑了,今儿底细一琢磨,他跟国公府的婚约可是先帝跟老国公订下的,像这种婚约都有着政治上的考量,牵连甚广,即便他是齐王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未跟国公府退婚,如何请婚,便他真的上了请婚的折子,只要皇上没糊涂,便绝不会答应,明知不会成功的事,又怎会去做。
倒是自己昨儿被他一句请婚吓住,一时有些慌,才未细想这些,只不过他如此吓自己的目的为何?实在让人猜不透,且他说请婚可能是吓唬自己的,他又开出那些令自己动心的条件做甚?
棠梨自认并不愚蠢,又活了两世,对于人情世故也算通透练达,可怎么就看不明白他齐王了,若真论起来,齐王在这儿算大龄青年,可比起自己却还小几岁呢,若是前世这样的小子,只在眼前一晃,自己就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怎么就不灵了,是自己变笨了还是齐王段数太高,棠梨觉得应是后者,想也是,他年纪是没自己大,棠梨指的是心理年龄,可他生长在皇宫,在宫里长大的哪个是简单,更何况他还曾带兵平叛,立下赫赫战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绩,纵观历史上能有几人,这样的人段数能低的了吗。
棠梨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他了呢,本来还想着给他治好病,之后两人便拎清了,谁知一时马虎又把金锁丢在观潮阁了,若是别的物件儿丢也就丢了,偏偏这金锁是她自幼便戴在身上的,便宜娘极其看重,时不时便要问一句 ,若知道自己弄丢了,估摸砍了自己的心都有。
正想着,便宜娘进了屋,瞧见棠梨身上的男装打扮,便知她要出去,眉头一皱:“昨儿刚家来,又要出去,谁家姑娘像你似的总往外跑,让你学学针线女红,你倒好连影儿都找不着,今儿不许出去。”
自己可是跟余星阑约好了,不出去哪成,想着凑过去在苏氏身边坐了,牵了她娘的袖子摇了摇:“娘,前头我可不是出去疯跑了,我是去了叶府,今儿出去也是正经事,您就别拦着女儿了。”
苏氏被女儿撒娇的样子哄的,脸色缓了缓,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正经事?”
棠梨:“娘您不知道吗这竹山县有个老君观,灵验的紧,香火也旺,女儿是想去老君观烧香,保佑咱们家平安和乐。”
苏氏一听不禁道:“这个老君观,我也听人说过,正想着哪天去呢,只是如今你爹衙门里公务忙,娘在家里也不得闲,倒耽搁了。”
棠梨:“娘您忙您的,女儿去也是一样。”
苏氏一想也是便道:“那你就去走一趟吧。”
棠梨暗喜,又陪着娘说了会儿话儿,把苏氏哄得高兴了,才收拾着出了门,虽耽搁了一些时候,好在县衙离着老君观不远,倒也赶得及。
棠梨一出城就瞧见前头山脚下的余星阑了,他穿了件青色棉袍,料子样式都极寻常,可如此寻常的衣裳,在他身上却穿出了一种儒雅的效果,大约因为他身量高,且有些清瘦的缘故。
余星阑很像个大夫,他也的确是大夫,余家虽大不如前,但有这么一位认真的少东家,或许庆福堂不一定能找回昔日的繁荣昌盛,但至少不会没落。
☆、第131章 再入老君观
看见棠梨, 余星阑紧几步过来,躬身便要行礼, 棠梨却先拱了拱手:“你我本就是同行,如今我又在老君观坐堂, 免不得常常见面,若少东家如此客气, 倒更不自在了, 更何况你我的年纪, 若让旁人瞧见你这般, 岂不奇怪。”
余星阑:“祖父常教导星阑, 医道一门不分年纪大小, 达者为尊, 叶大夫医术高明, 莫说星阑便是我祖父也是服气的, 而星阑医术进益更是有赖于叶大夫教导点拨,虽叶大夫不承认星阑这个弟子,可在我心里, 叶大夫便是星阑此一生的良师。”
棠梨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庆福堂的少东家,能力是有 ,也认真好学, 可就一样不好, 太过死板, 棠梨都怀疑他那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榆木疙瘩, 自己早就说过,不想当他的老师了,他怎么还这么没完没了的。
棠梨:“少东家言重了,棠梨并无师承修习歧黄之术也都是自己悟出的野路子,不过是碰巧看好了几个病人,才有了些名声,虽有些名声,医术却不敢称高明,而少东家出身医药世家,家学渊博,底蕴深厚,何用我一个野路子出来的郎中点拨,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余星阑愣了愣:“可那些医……”
棠梨不等他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至于那些医案是棠梨想与少东家共同参详参详,这点拨教导从何而来,若少东家如此客气,日后棠梨倒不好再寻少东家参详医案了。”
余星阑听了心中不免焦急,棠梨让人送给他的那些医案,令他受益良多,诊脉用药上也大有长进,她这几本医案竟比自己这么多年来东奔西走四处拜师所得还多的多,这些医案从症候到脉诊以及行针用药,皆纪录详实,且会在后面注明用药缘由,用药简单配伍却精妙,虽只是医案可之于自己来说却是最好的老师,也正因此,自己才会对棠梨如此恭敬,若日后没有了,自己的医术只怕又要止步不前了。
想到此忙拱手道:“既如此,星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大夫。”
棠梨满意了,看起来对付这余星阑威胁比讲道理有用的多,这不自己一说不给他医案,他的榆木疙瘩脑袋就开窍了。
棠梨拱拱手:“上山吧。”说着迈脚踏上了山道。
余星阑随后跟了上来,虽时辰尚早,可山道上的香客却不少,以至于有些狭窄的山道上有些拥挤,棠梨不禁道:“今儿也不是什么烧香的正日子,怎么这么多香客,也不过短短数月,这老君观的香火倒越发旺了。”
余星阑:“这些不是香客,大多是去看诊的,自常家小公子的重病痊愈,常老爷捐银子重修了老君观之后,师傅的神医之名便传了出去,来求医看诊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师傅慈悲为怀,不收诊费,这些人病好了之后心存感激,便会来烧香,故此,虽不是香客,可老君观的香火比旁的道观寺庙旺的多,只不过师傅如此做法,周围的寺庙道观颇为不满,说师傅是挂羊头卖狗肉,前些日子清风观的主持还特意跑来问罪。”
棠梨倒不知自己去京城的这几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禁道:“那劲节先生如何应付的?”
说到这个,余星阑脸上露出一个笑:“师傅虽秉慈悲之心,行医济世,却也是修道多年,精研了道门诸经,那清风观的主持来跟师傅论道法,被师傅说的无言答对,气哼哼的下山去了。”
棠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劲节先生出家前便是以博学出名的大才子,虽后因妻子病逝出家当了老道,学问却在肚子里呢,那清风观的主持来跟他论道,岂不是自取其辱吗。看起来,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劲节先生这日子过得很是热闹啊。
说着便到了山门前,迎头就瞧见清风站在门前,指挥着两个小道士洒扫,一抬眼瞧见棠梨跟余星阑,愣了一下便快步迎了上来,揖了个礼:“清风见过叶公子。”
棠梨点点头:“客气了,劲节先生可还好?”
清风:“师傅极好,只是常念叨叶公子,若知叶公子来了,必然十分欢喜。”
余星阑却给清风行礼,唤他师兄。
棠梨听着忽有些敬佩余星阑,这拜师之事本是自己跟劲节先生串通好演的戏,如今已然戳破,这个师傅是假的,余星阑不认也理所应当,可余星阑却仍紧守弟子之礼,不仅一口一个师傅,连对清风明月也都是礼数周全,不说旁的,这一件事便可瞧出这人的品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