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有些呆滞,皇宫,太后娘娘,二皇子,皇上,国公府,将军府,这些她也就在戏文里听过,就算丈夫如今任了知县,她也没想过自己闺女会跟这些权贵有了牵连,这怎么听着都不想真的。
棠梨在心里叹了口气,甘草心里没个数也就算了,嘴上还没把门的,她娘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叶大人了,如今甘草说什么皇上,皇子,将军的,还不吓坏了便宜娘啊。
棠梨故意咳嗽了一声,苏氏回过神来,几步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边上问棠梨:“棠儿,甘草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你真见过皇上了?”
棠梨:“娘,我是跟着老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正赶上二皇子烧伤,正巧我知道一个治烧伤的古方,告诉了太医,治好了二皇子,一切不过凑巧罢了。”
苏氏:“这么说,是人家太医治好的 ,跟你也没什么干系,我就说你这丫头就算会些医术,也就比外头那些赤脚大夫强些,又哪里能跟人家太医比呢。”
棠梨:“是,是,娘说的都是。”说着目光闪了闪道:“娘,您说那些太医怎么医术那么高。”
苏氏:“哪是自然,不高能进的了太医院吗,听你爹说,太医院都是地方上最知名的神医,一个个都是行了大半本辈子医的老大夫,你说人家这么大年纪得诊过多少病,这诊的多了,自然医术就高。”
棠梨:“这么说,我要是想提高医术,也得多诊病了。”
苏氏点头:“自然,医术也是一门手艺,熟能生巧,看的多了才能熟不是。”话一说完苏氏忽的回过味来,瞪了女儿一眼:“你少跟娘这绕弯子,老夫人信任你,让你过去瞧病也就罢了,至于别人,你还是给我消停些。”
棠梨:“娘,我可是大夫,哪有大夫天天在家关着不给人诊病的。”
苏氏:“娘不管什么大夫不大夫的,娘就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的到处给人看病,若是传出去,日后还有哪家敢娶你这样的媳妇进门。”
棠梨:“没人娶才好,我在家陪爹娘一辈子。”
苏氏:“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落叶归根,咱们女子终究得有个归宿才行,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更何况身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不嫁人还能做什么,爹娘也不能永远陪着你,真有哪一天,你又该怎么办。”
棠梨:“可做的事情多了,读书明理,也可以做买卖开铺子,只要 有一技之长,还能愁养不活自己吗。”
苏氏:“你这丫头去了京城一趟越发喜欢胡言乱语,真有女子做买卖开铺子那也是逼不得已,但能有第二条路也断不会抛头露面。”
棠梨:“娘,您是不知道才这么说,我可听说前朝就有一位奇女子,振兴家业做了好大的生意,还做了许许多多的善事,被人们一直称颂至今呢。”
苏氏:“你这可又是胡说呢,哪有这样的奇女子,娘怎么不知道。”
棠梨:“您不知道是因为您不出门,这位奇女子做的是药材生意,姓余,她家的药号便是庆福堂,传到如今都有数百年了。”
苏氏:“要说这个,娘倒是听人说过。”
棠梨:“您看,我不是瞎说的吧。”
苏氏:“是真事又如何,听老人们说那余家姑娘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神仙投胎下凡,数百年里也才出了这么一位,后来不是当了皇后吗,若不是神仙,哪有这样大的造化,你又不是神仙,跟人家学什么?”
棠梨颇不服气:“娘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神仙投胎下凡的?”
苏氏笑了个前仰后合:“我是你娘,你是不是神仙投胎,娘还能不知道啊,娘确定你就是个不省心的丫头,跟神仙贴不上半点儿边儿,行了,别胡说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快起来吃早饭吧,再犯懒就晌午了。”
棠梨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自己想开医馆从便宜娘这儿是说不通的,只能曲线救国去找便宜爹试试了。
吃过早饭,雪也停了,棠梨便想着出去走走,梅婆婆拿了一件狐狸毛里的斗篷给她罩在外面,又把风帽戴上系好,才放她出去。
穿的扎实,也不觉得冷,出了屋便听见厢房里便宜娘的声音:“这个瓷瓶子可值钱,我在安州的瓷器铺子里见过差不多的,这么一个小瓶子卖一两银子呢,甘草你慢着些,轻拿轻放知不知道,回头摔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哎呦这个盒子里装的都是珍珠啊,天老爷,这么大一颗都能换一个院子了,快着收起来,收起来,也不知这些京里人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宝贝都往外送,真是的……”
棠梨摇头失笑,想来有这几个箱子,她娘一时半会的顾不上自己了,自己正好趁机出去走走,想着迈步出了小院。
这竹山县多年被猪婆龙水贼所扰,虽是鱼米之乡,却弄成了个穷县,便不至于民不聊生,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也就更没有闲钱修缮县衙了,多年不曾修缮维护,很是破旧,不过自己屋里倒布置的颇为舒适,床榻桌椅乃至书架,一应俱全,虽不是多奢华,可跟这外头一比却有天壤之别,这是为何?
棠梨心里纳闷,便让梅婆婆去唤了管家过来,这位管家棠梨昨儿才头一回见,安州的时候家里根本用不着管家,想必是爹来竹山县任职之后找的,年纪有三十四五的样子,瞧着很是稳重干练,也不知爹是从哪儿找来的。
☆、第113章 再进秦府
不大会儿管家进来躬身行礼:“丰年见过大小姐, 小姐可是有事吩咐?”
棠梨:“并无什么要紧事,想问问管家, 我这屋子是何人置办收拾的?”
丰管家:“是夫人说大小姐即将归家,吩咐小的收拾的, 若大小姐觉的哪里不妥,小的再让人重新收拾。”
棠梨目光一闪:“并无不妥, 不, 应该说太妥帖周到了才奇怪。”
见丰管家一脸不明, 棠梨笑了一声:“我爹之前只是个驿丞, 家中也的确没什么资财, 可即便如此, 这东西的好坏贵贱还是能瞧出些的, 不说旁的, 便只屋里架子上摆的那对葫芦瓶, 想来便不是百八十两银子能买的来的,而我爹便如今升迁也不过七品,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四十五两银子, 还有那些桌椅, 也非寻常木料,以我父亲的俸禄,如何置办的起这样的家私?不知管家可能为我解惑?”
丰管家脸色变了又变:“这……”
棠梨:“管家也不必为难, 我只是想不通其中缘由才有此一问, 若管家不想说也无妨。”
管家忙道:“这, 这些家具摆件儿都是常记铺子里送过来的。”
常记?棠梨愣了愣, 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打量管家一遭,开口道:“我记得常府的管家也姓丰,跟你同姓 ,这个性却不多见,这么瞧着跟那位常府的丰管家倒是有几分相似,莫不是沾亲?”
丰管家:“不瞒大小姐,常府的管家丰收是小的兄长。”
棠梨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日后家中之事便偏劳丰管家了。”
丰管家忙道:“这是小的该做的,大小姐若无旁的吩咐,小的下去了。”
棠梨:“丰管家,我爹爹初入竹山县为官,虽不至于草木皆兵却也应低调谨慎些才好,若因这些落人口实,有碍父亲官声就是大事了,且我叶家本就寒门小户,并不讲究这些,家私陈设只能使便好。”
丰管家:“小的这就让常记铺子里的伙计们换过来。”
棠梨点头:“如此有劳丰管家了。”
丰管家躬身退了出去,梅婆婆不禁道:“姑娘既知他是常府的人,怎么还留着。”
棠梨:“想是常老爷知道了给他家小公子看病的人是我,这才送了这份人情过来 。”
梅婆婆:“便是人情,也没见过送管家的啊。”
棠梨:“这正是常老爷的用心之处,嬷嬷想想这丰年是常府大管家丰收的亲兄弟,凭着常府大管家的面子,在岳州城哪个大宅门里谋个差事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却把人送到了咱家,这一个是还人情,二一个便是押宝。”
梅婆婆:“姑娘是说,常老爷想结交咱们老爷。”
棠梨:“常老爷虽是岳州首富 ,到底是商人,我是不觉得商人有什么不好,不偷不抢,靠着自己赚的千万家财,这是本事,可大多数人却不是如此想的,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若想平安结交官员便势在必得,爹爹虽如今只是个七品县令,可谁又能知道以后呢,这就好比做买卖,看准了哪个买卖赚钱,便的下本才行,不下本钱哪有的赚。”
梅婆婆:“当真是奸商,这么多七拐八绕的心思,姑娘治好了他家小子,还人情本是应该的,他倒还做上买卖了。”
棠梨笑道:“这才是商人,在商人眼里,万事万物皆是生意,不过,我倒有些好奇,常老爷是如何知道我的底细的。”
梅婆婆:“可是呢,姑娘给常府小公子瞧病的时候可是扮的男装,就连那老君观的劲节老道都没瞧出姑娘的身份,怎么那常老爷就摸着底了呢。”
棠梨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第二天便明白了缘由,次日棠梨正在屋里看书,甘草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我听夫人那边儿的婆子说,今儿秦县丞让人来下了帖子请咱们老爷过府赴宴,还说是请夫人小姐一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