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和容悦则相携着进了小亭子。
容悦是真饿了,也没跟云栖客气,刚一坐下就端出两碟糕点吃了起来。
一整块豆沙卷下肚以后,容悦才夸道:“你做的这个豆沙卷也太好吃了,好吃到叫人停不下嘴。”
“好吃你就多吃几块。”见容悦吃得高兴,云栖也高兴,她打开最底下的一层食盒,从里面端出一个汤盅来,“这是牛乳茶,我怕路上撒了,就用个汤盅装的。这是我临出门前现做的,这会儿还有些温热。我知道你爱吃甜的,就特意多加了些蜜糖,你快尝尝看。”
容悦接过汤盅,捧着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在连喝了三口以后,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与云栖说:“这个太好喝了!”
“会不会太甜了?”
容悦摇头,“没有比这个再好喝的了,我一气儿能喝一壶,不,两壶。”
云栖莞尔,“那下回我给你带两壶过来。”
“说话算话。”
“当然。”
“云栖,你可真好啊,哪儿哪儿都好。”容悦看着云栖,看起来很是感慨的样子。
“不瞒你说,当初咱们刚调来行宫的时候,我看你生得一副白白净净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觉得你不像是个会干活的人。
而你确实不会干活。
如何打水,如何生火,如何铺床叠被,你是一窍不通。
就连穿衣裳、梳头都比别人要慢很多。
我一边想,这八成是哪家的千金落了难,被逼才无奈才入宫做了宫女。一边担心,什么都不懂不会的你,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想,才几个月的工夫,你就什么都学会了,还学的很好。
单拿女红这一样说,就比我们这些打小就学的还要强。
这两年在含冰居,你除了学做了一手好糕点以外,应该又学了不少本事吧?
咱们那十个人里呀,就数你最有出息了。”
回首过去,云栖心里其实也挺感慨的。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是两眼一抹黑,绝望又茫然。
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挺过来,又是如何迅速的适应了这个世界呀?
如今想起来,她还真有些佩服当初的自己。
但她心里清楚,光凭她自己,她是活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云栖觉得,她的运气真的很好,身边一直都有好人、贵人帮她护她。
吴才人是,赵姑姑是,已经不在的宜香是,眼前的容悦也是。
甚至连哭包有德也曾帮过她。
当然,还有六殿下。
若没有这些人,一路帮助她,维护她,她恐怕早就死了。
“容悦,谢谢你那个时候,那样照顾我。”
忽然被云栖盯着,那么认真地说谢,容悦有些不好意思。
她拿起一块豆沙卷,塞进云栖嘴里,“同甘共苦。”
云栖叼着豆沙卷点点头,也取了一块喂进容悦嘴里。
两人相视一下,各自笑了。
“你难得过来一趟,我带你四处转转吧。”容悦捏着被咬去半块的豆沙卷站起身。
“你不是说饿了吗,等你吃饱了再带我转。”
“等我吃饱了就来不及了。”容悦拉云栖起来,“估摸着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冬青就该来接你走了。你快跟我来,我先带你去看石斛兰,那可是我的‘贵人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就是来送石斛兰的时候,被我们主子看中的。”
云栖点头,随容悦一道走出了亭子。
在看过容悦的“贵人花”以后,容悦又带着云栖去看了几种很难得一见的奇花。
云栖也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云栖与赵姑姑是一路性子,倘若她有一块地,她肯定会在这块地里种能吃的东西。
绝不会种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花花草草。
但眼下,云栖忽然觉得花花草草其实也不错。
若她真有一块地,她会一咬牙,拿出十分之一的地方来种花。
“来,我再带你去看看我修剪了大半天的那株茑萝松。”容悦边说,边拉着云栖往那边走,“寻常的茑萝松,都是开五个角的红花,我们主子才得的这株,开的是六个角的红花。听说天底下只此一株,我们主子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主子把那么宝贝的东西交给你来打理,可见有多信任,多倚重你。”
容悦一笑,“主子待我那般好,我只盼主子往后能再多倚重我一些,我也好多为主子尽些心力,以报主子的大恩。就像你一心一意,要报你们吴才人对你的栽培之恩一样。”
“嗯。”云栖点头,刚预备说什么,目光正好扫过不远处一株开满鲜红色花朵的花树,一时顾不上与容悦说话,加快脚步走到了那株花树前。
“这株木芙蓉看起来很稀罕吧。”容悦问,“一般的木芙蓉都是开白花或粉花,也有开淡红色花的。而能开出像这样血一般艳红色花朵的,可不多见。”
这花她是见过的。
云栖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株木芙蓉。
这花她曾在梦里见过。
梦中,宜香就是走入这样一片血一样鲜红的木芙蓉花海,消失不见的。
“可惜呀。”容悦一声叹,叫微微有些走神的云栖回过神来。
“可惜什么?”
容悦拉着云栖往前凑了凑,伸出那只还捏了半块豆沙卷的手,指了指,“你看那里。”
第79章
“这株木芙蓉的老枝几乎都被砍光了, 就只剩下这些新枝。这新枝要长成老枝, 可得要好久呢。”
如容悦所言,眼前这株木芙蓉最粗壮的几个分枝, 几乎都被砍去了。
从断口上看,应该刚被砍去不久。
云栖不禁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怪七公主养的那只大花猫。”容悦答,“不对不对, 其实归根究底, 还是要怪七公主。”
据容悦说,前日午后, 云栖和赵姑姑前脚送完糕点刚走,淑妃后脚就带着七公主前来拜访。
七公主还抱着她才得的新宠, 一只叫绣球的大花猫。
七公主性子活泛, 才刚来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说想去芳园里逛逛。
昭怀太子妃是个惜花如命的人,不怕七公主把花看坏,却怕七公主的绣球顽皮,会抓坏芳园里的花花草草。
于是便好声好气地跟七公主商量,让七公主把猫留在屋里, 交给宫人们照看。
七公主却不依, 说她养的绣球温驯乖巧极了, 绝对不会在园子里乱跑。
听七公主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昭怀太子妃便信了。
还派身边最倚重的木槿姑姑, 陪七公主一道去芳园逛。
七公主刚抱着绣球进芳园的时候, 绣球的确很乖地卧在七公主怀里。
谁知这绣球中途突然被一只蜜蜂吸引了去, 便从七公主怀里一跃跳下,去追蜜蜂了。
七公主紧张绣球紧张得不行,生怕爱猫跑丢,立刻命几个随侍的宫人去抓。
猫嘛,尤其是年岁不大的小猫,大都精力旺盛。
绣球一路追着那只蜜蜂,几下就蹿到了眼前这株木芙蓉上头。
七公主追过来,一惊一乍地从旁指挥,命令那几个随侍宫人,赶紧爬上去把她的宝贝绣球“救”下来。
一下好几个人扑上来,把原本玩意正浓的绣球吓坏了。
吓得绣球在这株木芙蓉上左冲右撞,上窜下跳,无论如何也不肯乖乖下来。
木槿姑姑替他们主子心疼这株无辜的木芙蓉,叫那些上树抓猫的宫人赶紧下来。
可那些人只听七公主的话,压根不理木槿姑姑。
木槿姑姑上前强行拉下一个,另一个又爬上去,根本就拦不住。
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把花枝都给踩断掰折了。
事后,七公主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错,自然也不会向昭怀太子妃认错。
口口声声说,要怪就怪那只蜜蜂,她和她的宝贝绣球可无辜。
而七公主的母亲淑妃,仗着自己颇有出身,又颇得皇上爱重,一向嚣张跋扈,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整个后|宫之中,就只有贤妃能与她分庭抗礼。
眼下贤妃被禁足,只剩下淑妃这一家独大,淑妃便愈发盛气凌人。
弄坏木芙蓉这件事,就算不全是七公主的错,七公主也是最大的祸首。
可淑妃却觉得她的宝贝女儿没有半分不是,只轻描淡写道,回头赔几棵一样的花树给昭怀太子妃。
态度倨傲,自始至终都没为此事表示出丁点儿歉意。
反而觉得方才,一听说花树被踩坏了,就瞬间脸色煞白的昭怀太子妃太大惊小怪,太小家子气。
冷嘲热讽了几句以后,才带着七公主离开。
“淑妃不曾亲手种养过这些花花草草,哪里知道要把它们养大养好有多不容易。”容悦一脸气愤地说,“这芳园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们主子的心血,是淑妃随随便便找来几株花树就能抵偿的吗?”
淑妃是够欺负人的。
云栖听了以后也很气愤,问容悦,“你家主子就这么叫淑妃和七公主走了?”
“要不怎么说窝火呢。”容悦一声叹,“精心种养,无比珍爱的花树一朝被人糟蹋成那样,与我们主子来说是大事,还是极伤心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