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游哪里见得楚恬如此,只顾着心疼去了,根本就没心思去问,云栖为何会伤心成这样,以至于心痹病发。
在温声劝慰了楚恬几句以后,张北游又重新支起身子,搭上了云栖的脉。
楚恬抿着唇,满眼紧张地盯着张北游,见张北游在收回手时,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忙问:“云儿没事了是不是?”
张北游想了想,实在不忍心与楚恬说,云栖的脉象虽然已渐趋平稳,但人还没醒,一切都还不好说。
只道:“是,云儿已经没事了。”
楚恬喜极而泣,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漏出来。
许久,楚恬方才渐渐冷静下来,也才想起将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张北游扶起来,颤声与张北游连说了好几遍谢。
“殿下在这儿守着,我去煎药来。”缓过劲儿来的张北游,稍稍活动了一下酸麻的筋骨,就要往外走。
“北游。”楚恬伸手扯住张北游的衣角,眼中水光潋滟,看起来仍旧很不安,“云儿何时能醒?”
张北游犹豫了片刻,如实答:“说不好,或许要等到明日。”
“要到明日……也好,也好。”楚恬垂首望向云栖,眼神柔情万分,“自行宫那边出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趁此机会多睡一会儿也好。”
这两个小可怜啊……
张北游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便急着去煎药了。
谁知人都走到了门口,却又突然折了回来。
他从袖中掏出条手帕,递给楚恬,“殿下快擦擦,若妹妹突然醒来,瞧见殿下如此,必定要伤心。”
听了这话,楚恬连忙别过脸去,学着常寿用袖子抹了把脸,“我……我没哭。”
这还叫没哭?
不过知道要面子了,就说明刚刚魂不附体的人,魂已经回来了。
张北游只管强行将手帕塞进楚恬手里,就赶着去煎药了。
汤药刚刚煎来,软榻上的云栖就悠悠转醒。
鬼门关前走一趟,云栖虚弱至极。
恍恍惚惚把药喝了,便又沉沉睡去。
服过药后,云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但望着软榻上呼吸均匀又绵长,睡的似乎颇为安稳的云栖,楚恬却仍心有余悸。
就在他怀抱云栖,等待常寿去请张北游来的那段时辰,他心底曾生出过一阵强烈的不安。
当时他觉得,觉得他就快失去他的云儿,他的光了。
楚恬笃定,关于云栖病情的轻重,张北游一定没与他说实话。
之前为了调查“异域奇毒”,他曾翻阅过不少医书。
因知云栖患有心痹之症,他翻看医书时,多少都会留意书中关于心痹之症的记载。
他知心痹之症一旦突然发作,情况都是千钧一发的凶险。
今日,他险些就失去他的云儿了……
秦后!全怪秦后这个毒妇云儿才会……这毒妇已经不只一次戕害他的云儿!
楚恬想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云儿的仇,还有这些年来那毒妇欠下的累累血债,是时候该找那毒妇清算清算了。
且等着。
……
待云栖再次醒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清皎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散了一地银白。
即便屋里没有上灯,也不觉得黑。
云栖睁开眼,盯着床顶发呆了半晌,才渐渐醒过神来。
这厢正要坐起身来,才猛然发现伏在卧榻边睡着的楚恬。
她一只手被楚恬握在手中,两人十指紧扣,难舍难分。
望着她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殿下,云栖才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晕倒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怪自己太不中用。
她怎么就晕倒了呢?
还偏偏当着殿下的面。
殿下一定担心坏了。
云栖不由得收紧与楚恬相握的手。
殿下,对不起。
睡梦中的楚恬有所感应,也下意识的回握紧云栖的手,口中呢喃,“云儿……云儿……”
云栖心头一颤,殿下是梦见她了吗?
殿下都梦见她什么了?
想来应该不是个好梦,否则殿下的眉头怎么会皱的这样紧。
云栖伸手,想要抚平楚恬紧皱的双眉。
谁知指尖刚一触到楚恬的脸,睡得并不沉的楚恬就瞬间惊醒,猛地抓住了云栖那只手。
略微有些惺忪的睡眼迅速聚焦,见是云栖醒了,楚恬原本就清澈澄湛的双眼光芒更盛,漫天的银辉瑰丽,也不及这双眼光泽璀璨。
还没等云栖开口说什么,楚恬就起身上前,将云栖揽入怀中,“云儿,你可吓死我了。”
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但声音听来还是颤抖的厉害。
在云栖眼中,她的殿下从来都是冷静沉着,从容不迫的。
自相识以来,云栖还从未见楚恬这般脆弱无助过。
云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本能般的紧紧回抱住楚恬。
意识渐渐回笼,云栖终于彻底想起她晕倒之前的事了。
云栖想起来,当时她正与楚恬说着话,突然感到心口处一阵剧痛。
再后来她眼前一黑,便疼晕过去了。
对失去意识之前,那剖心般的剧痛,云栖仍心有余悸。
她的心口怎么会突然那么痛,竟痛到令她晕厥。
云栖对此十分在意,但眼下她更在意她的殿下。
她这回可是把她的阿恬吓得不轻啊。
云栖又心疼又惭愧,一边轻抚楚恬的后背,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怪我吓着殿下了。”
这怎么能怪云儿,分明就是他不好,是他没有护好云儿。
楚恬低下头,动情地吻了吻云栖的发,才将人缓缓松开。
他望着云栖,眼中除了疼惜以外,还有深深的担忧,“云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心口还疼吗?”
老实说,此刻云栖的心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
但她实在怕楚恬担心,便没说老实话。
虽然云栖说自己已经不疼了,但楚恬还是很不放心。
“北游就在隔壁,还是叫他过来看看吧。”
云栖一听有些懵,“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楚恬也说不太准,他扭头瞧了瞧窗外那轮明月的位置,大致推断说:“应该刚过子时。”
都已经子时了?
难道说,殿下从白日里就一直在这儿守着她,守到现在?
兄长也为了她不得出宫回府,一直在隔壁待命?
云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酝酿了半天,蓦然举起一直拳头,信誓旦旦的保证说:“阿恬,你信我,我日后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绝不让自己成为你与兄长的负累。”
楚恬望着云栖,心中一片柔软。
他倾身上前,与云栖额头相抵。
四目相对,他认真的与云栖说:“云儿不是负累,是我的宝贝,云儿要保重身体,要健康长寿,要陪我白头到老。”
第397章
温热的鼻息轻拂在脸上, 温言软语沁入心间。
云栖脸颊滚烫,心也跳的厉害。
楚恬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云栖的额头,便直起身来,一手揽着云栖, 一手取了个软垫塞到云栖身后,让云栖靠在垫子上,坐的舒服些。
“云儿稍等, 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要转身去隔壁请张北游过来。
云栖赶忙抬手,却只来得及抓住楚恬的衣袖,“都已经这么晚了, 还是明早再请兄长过来吧。”
楚恬回身, 顺势握住云栖的手,将云栖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放回被子里,“你一刻不醒, 北游那边就一刻没法安心, 他眼下一定还没睡呢。”
是这样啊……
云栖不禁垂下头,抿唇不言,就差把“自责”二字顶在脑袋上了。
楚恬瞧着心疼, 立刻抬手温柔的摸了摸云栖的头,“不许胡思乱想。”
“嗯。”云栖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尽量。
楚恬微不可查的轻轻叹了一声, 又俯身吻了吻云栖的额头, 起身时细致的将棉被拉过云栖的肩头, 将人裹得蚕茧一般严实,这才到隔壁喊张北游去。
如楚恬所料,张北游果然没睡。
楚恬到时,张北游正独自坐在窗台上对月兴叹。
神童才子自然不会与寻常人一般,“唉呀妈呀”这样叹。
自坐上窗台起,张北游已经叹出了五六首诗,七八首词,一篇赋也即将成型。
若楚恬今夜不来,明儿一早张太医便能出一本文集了。
见楚恬来了,张北游先是一怔,而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立马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就往隔壁跑去。
楚恬紧随其后,“你慢着点儿,仔细摔了。”
张北游却速度不减,一路狂奔而去。
张北游见到云栖后说的第一句话,与之前楚恬见到云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除了称呼不一样以外,一字不差。
“妹妹,你可吓死我了!”
楚恬可以作证,张北游此言千真万确。
之前,张北游闻讯赶到时,几乎是跪倒在了榻前。
与张北游相识这么久,楚恬还从未见张北游这般失态过。
同样的,张北游也从未见楚恬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