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云栖来了,太子妃的脸色果然好了些,“快请进来。”
云栖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方便与太子妃谈论生孩子的事。
纵使方便,太子妃大概也不愿与人谈论这些。
云栖巴巴过来,不为别的,就是知道太子妃心情不佳,特意来哄太子妃高兴的。
其实,云栖并不擅长哄人高兴。
平日里瞧着挺机灵的人,竟显得有几分笨拙。
太子妃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她明白并感激云栖这份心意。
心情的确稍稍好了些。
又过了两日,休沐日这天,正好赶上张北游要去慎思堂为四皇子复诊。
云栖和楚恬便随张北游一道去了慎思堂。
想着上回那一面见的实在匆匆,又是乱糟糟的一屋子人,四皇子与楚恬兄弟二人都没机会说上几句体己话。
于是在复诊完毕之后,云栖和张北游相视一下,十分默契的站起身来,说要一同出去逛逛,有心留楚恬和四皇子兄弟二人单独说一会儿话。
慎思堂地方小,且除了四皇子住的主殿以外,其他地方因年久失修,已经相当破败,巴掌大小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逛。
说要四处逛逛的云栖和张北游,只是转到殿后的廊上,找了个能坐的地方,话起了家常。
张北游说,府上的杏已经开始挂果了,他家老爷子一日过去瞧三回不止,照顾的那叫一个悉心。
这还不止,他家老爷子还亲自去买了好几口腌菜缸回来,留着用来腌渍甘草杏。
说等腌好以后,全都送给云栖吃。
“那些腌菜缸每个都有这么大,这么大啊。”张北游满眼同情的望着云栖,一边说一边比划,“这哪里吃得完呀,真是苦了妹妹。”
第365章
不苦不苦, 被人这般惦念着,疼爱着怎么会苦,分明就很甜。
她觉得很甜。
“劳烦兄长代我给伯父捎句话,请伯父莫要太过操劳, 务必保重身体。”云栖与张北游说。
“妹妹不知,咱家老爷子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妹妹不必太牵挂。”张北游莞尔一笑道, “不过妹妹的话我还是会带到,老爷子爱听这个,听了一准儿可高兴。”
云栖很爱跟张北游说话,觉得轻松又自在。
张北游也是一样。
兄妹两人聊得投机, 聊到云栖险些忘了, 自己还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向张北游请教。
“兄长,我这儿有桩事想向你请教。”云栖正色道。
张北游也敛了笑, “妹妹别客气, 有话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云栖不客气,直言道:“我想问兄长关于生孩子的事。”
什……什么!他妹妹刚刚说要问什么!
张北游目光下移, 满眼惊愕地望向云栖的小腹。
难道说……不!这不可能!
楚小六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是个极为正派, 且非常有分寸的孩子。
在男女之事上, 楚小六简直古板保守到令人发指。
在没有成亲之前, 楚小六绝对不会, 也决计舍不得欺负了云栖。
是他想多了,绝对是他想多了!
张北游很快冷静下来,看着云栖小声问:“妹妹是想帮谁打听?”
“也不是帮谁。”云栖如实答,“我只是听说,太子妃曾经两度怀有身孕,又两度小产。如今,距太子妃上回小产,已经过去有两年多了。这两年间,太子妃一直都未再怀上孩子。外间盛传,说太子妃是因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了。我不信,想问问兄长是否清楚内情。”
“妹妹不信就对了。”张北游应道,“早在两年多前,太子妃第二次小产以后,我就曾为太子妃诊过脉。太子妃是有些气血亏虚,却并不妨碍有孕。”
“既然如此,那太子妃为何一直都未能再有身孕?”云栖追问。
“这个嘛……”张北游想了想才答,“大概是缘分未到吧。”
缘分未到吗?
云栖觉得她兄长所言还是挺有道理的。
一个生命要与另一个生命产生联系,成为母子,母女,父子,父女,的确是要讲求些缘分的。
太子和太子妃还没有孩子,一定只是因为属于他们的缘分还没到。
缘分这种事呢,是不能强求的。
但云栖还是盼望着太子和太子妃的缘分能早日到来,莫要让这对再好不过的璧人为此忧思煎熬。
……
这日午后,云栖独自坐在屋前的廊上,借着明亮的天光,缝补从四皇子那里带回来的那条手帕。
埋头缝补了半天,云栖肩酸眼花口还渴。
这厢正预备放下手头上的活,回屋喝口茶润润喉咙,就见一盏飘着两粒鲜艳红枣的热茶,擎到了她面前。
云栖刚要谢冉冬体贴,抬眼望去,却见端茶的人并非冉冬,而是赵姑姑。
“姑姑!”
云栖惊喜不已,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险些碰翻了赵姑姑手中的茶盏。
赵姑姑抿嘴一笑,一副拿云栖没办法的样子,“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可见太子妃把你照顾的极好。”
“可不是嘛。”云栖喜不自胜,“姑姑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我刚到不久,瞧你在忙便没吵你。”赵姑姑说。
“什么吵不吵的,姑姑才不吵。走,姑姑快随我进屋说话去。”云栖赶着说,赶着就要拉赵姑姑往屋里走。
“茶。”赵姑姑拦了一把,将手里的茶递给云栖,“这红枣茶就要趁着热乎喝才好。”
云栖赶紧接过赵姑姑递来的茶,趁热喝完,才拉着赵姑姑进了屋,简直不能更乖巧。
有日子没见,云栖和赵姑姑有太多话要聊。
因为太高兴,云栖拉着赵姑姑说了半天话,才想起问赵姑姑一句,姑姑不是说不便前来北宸宫相见吗,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赵姑姑答曰,王醒已经提前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她这一趟过来,保证不会惊动那些暗中盯梢北宸宫的人,让云栖尽管放心。
义父办事,她自然放心。
云栖便又喜滋滋地拉着赵姑姑接着聊。
除了一些贴心贴意的体己话以外,云栖还与赵姑姑讲了她之前从楚恬那里听来的,关于她父亲安博衍的那些往事。
赵姑姑听后唏嘘不已,原来安大人的冤案,竟然还有那样的隐情。
而对那位看似病殁,实则是被人毒害而死的大人物,赵姑姑与云栖有着同样的猜想。
云栖问赵姑姑,“姑姑认为是谁下毒害死了那位?”
赵姑姑不答,反问云栖,“你觉得呢?”
云栖不敢说,只管拉过赵姑姑的手,用手指在赵姑姑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下她的猜测。
最后一笔落下,还没等赵姑姑表态,云栖就兀自摇头。
不对,不该是这个人,是她猜错……却没成想,赵姑姑竟握紧了她的手指。
“这件事就不要再往深里琢磨了。”赵姑姑望着云栖,语气严肃的说,“张老院判交代的是,听了就忘了,全当从未听过。”
难道说,她猜对了?
云栖愕然,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自古以来,为谋夺九五之尊的宝座,坐拥天下,父杀子,子弑|父,手足相残的事,简直数不胜数,没什么好稀奇的。
云栖只可怜那位大人物的遗孀,可怜昭怀太子妃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心爱的丈夫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人给毒害了。
不知道其实也好,云栖想。
叫昭怀太子妃知道了又能如何,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一个无权无势的弱质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只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昭怀太子妃菩萨一样的人,该寿终正寝,长命百岁的。
忽然间,云栖很想念很想念远在昌宁行宫的昭怀太子妃。
云栖决定,等回头她去行宫探望吴才人时,一定要亲手做上几样糕点,去向昭怀太子妃请安。
她一直都记得,昭怀太子妃最爱吃甜食。
赵姑姑说不许她再提那位已故的大人物,云栖便从善如流,与赵姑姑话起了别的人别的事。
“六殿下怕我忧思,对恢复身子无益,不肯与我说外间的事,也不许太子和太子妃与我说。姑姑可知,近来皇后还安分吗?”云栖问。
赵姑姑闻言,不禁嗔了云栖一句,“殿下怕你忧思,我就不怕了?”
“我自然知道姑姑疼我。”云栖挽着赵姑姑的胳膊,撒娇说,“姑姑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赵姑姑拿云栖没办法,只能老实答:“皇后已经把她认为该除掉的人都除掉了,该打压的人也都打压地死死的,如今后|宫之中,只有她皇后一人独大,她已经没必要再兴风作浪了。”
“后|宫不必她再费神,她便该将心思都转移到前朝了。”云栖说,神情凝重了几分,“姑姑可知皇后在前朝有什么动作?”
赵姑姑摇头,“他不肯与我多说这些,我也不大清楚。”
云栖知赵姑姑口中的“他”,指的是王醒公公。
原本紧拧着眉头的人,神情稍稍松快了几分,“醒公公是体贴姑姑,怕姑姑忧思不安,才不肯与姑姑说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