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云云还是云儿,就只有我能唤。
白白缩在笼架边缘,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使劲儿缩着脖子。
这个美少年好凶好凶哦。
……
待张北游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溜达回来,正见楚恬从一旁的花圃中折了一朵海棠花,为云栖簪在鬓边。
张北游觉得唯有“赏心悦目”四字,勉强能形容眼前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要不他再回去喝碗粥?
“兄长。”
张北游刚转身要走,就听身后云栖唤他。
张北游又连忙转回身,见连鹦鹉的醋都要吃的楚恬,并不吃他的醋,立刻喜滋滋的走上前去。
刚刚云栖唤他兄长,毫不勉强的唤了他兄长。
真是特别高兴呀。
“瞧妹妹气色不错,一定是有听话好好服药。”张北游说,既夸了云栖,也把自己给夸了。
他亲手调制的药,药到病必除。
得了这句,云栖正欲回话,端方君子楚恬便熟练地捧起了云栖的脸,看了又看,“气色是比昨日好些,但眼下的乌青却又重了几分。往后可不要再像今日这般,起这么早了,要多睡会儿才好。”
“嗯。”云栖应下,对楚恬的体贴很是受用。
“还有……”楚恬瘪了瘪嘴,略显委屈的说,“云儿昨日不是答应我,要让我帮你一起做糕点吗,怎么自己就做了。”
“明儿,明儿咱们一起做糕点好不好?”云栖好脾气的与楚恬商量。
“好啊好啊。”楚恬当即应下,笑得满面吹风,喜气洋洋。
从旁围观的张北游表示很冷静。
我妹妹风华绝代,魅力无边,楚小六为之倾倒折服是应该的。
但他还是觉得非常骄傲。
以美貌服人,妹妹霸气啊。
云栖,楚恬,张北游三人站在廊上说笑了几句,便准备动身去慎思堂了。
临走前,云栖摸了摸白白的小脑袋,与白白道别。
楚恬非要云栖也一样摸摸他的头顶才肯罢休。
两人说说笑笑,追追闹闹走在前头,而张北游则一脸欣慰的跟在后头。
这厢,人还没走出去多远,张北游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弱弱一句,“云云美人,早点回来。”
这听起来阴阳怪气又贱兮兮的声音,不是笼架上那位发出的又是谁。
张北游立刻回身,一个刀眼飞过去。
你刚刚叫我妹妹什么?
啊呀,这个上了年纪的美少年也好凶,还是云云美人好,从来都不凶我。
白白又畏惧又委屈,豆眼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泪光。
张北游才不会“怜香惜鹦鹉”,警告说:“往后不许再用美人这种轻佻的称呼喊我妹妹,除非你想天天吃苦药。”
说罢,气冲冲的瞪了白白一眼就转身走了,并未注意到很需要被怜惜一下的白白剥了一颗瓜子递给他。
小爪爪尴尬地擎在半空里的白白,感慨鸟生不易。
你们都不吃啊,那我自己吃了。
好吃,嗝。
……
楚恬昨日才回宫,又回的很突然,宫里有许多人还不知六皇子已经回宫的消息。
眼前,慎思堂外的这两个守卫,就不知六殿下已经回宫了。
见六殿下突然到访,两人惊喜不已。
主要是喜。
六殿下一向出手大方,每回过来都会打赏他们不少茶钱。
三个多月不见六殿下,他们比这宫里大多数人都惦记六殿下,惦记六殿下的钱袋。
今日,常寿与和顺都被楚恬强行留在瑶光殿休息,不许他们随侍伺候。
没人替他揣着银子,楚恬只能自己揣着。
见六殿下亲自掏银子打赏,两个守卫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奴才认得姑娘,姑娘曾随北宸宫的知秋姑娘和冉冬姑娘来过一回。”其中一个守卫笑望着云栖说,有心想与六殿下身边的人套近乎。
原本还一派和气模样的楚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将云栖挡在身后。
看什么看,再看本皇子可要生气了。
已经生气的某皇子,没好气的冲那守卫说:“还不赶紧开门。”
张北游从旁瞧着,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
为他妹妹的来日担心。
楚小六眼珠子似的护着他妹妹,旁人多看一眼就要炸毛。
来日,楚小六会不会盖一座高塔,把她妹妹关在塔里,不让她妹妹出来见人?
这可不行!
但他说不行也不管用,架不住他妹妹自己乐意。
瞧云栖凝望着楚恬,眼中满是缱绻深情的痴情样子,张北游不禁一声叹。
唉,这两个小家伙,叫人说什么好呀。
“张太医,你还愣着做什么?”楚恬催张北游一句,叫他赶紧跟上来。
对“张太医”这个称呼,张北游十分不满意。
我妹妹都改口喊我兄长了,楚小六你既然要娶我妹妹,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大舅哥。
快喊大舅哥!
第355章
一行刚走进慎思堂, 就见一早便听见动静的宝庆在门旁恭迎。
身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慎思堂内,宝庆更不可能提前得知,楚恬已经从宁州归来的消息。
宝庆原本以为是北宸宫来人了,或是五殿下又来了, 待他看清来者中有六殿下以后,险些喜极而泣。
但很显然,在喜极而泣之前, 宝庆已经哭过了。
只见眉眼秀气干净的宝庆,双目通红,睫上虽然干爽,但脸上依稀可见两道泪痕, 分明就是刚刚哭过。
没等宝庆拜下去, 楚恬就快步上前,双手将人扶起,满眼关切地直言问他:“宝庆, 出了什么事, 怎么哭了?”
宝庆为六殿下终于平安归来而露出的,发自心底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神情暗淡的垂下了头。
果然是出了什么事。
楚恬心头一紧,又问:“是不是四哥他……”
“回六殿下, 我们殿下近日身子还好。”宝庆慌忙解释, “算着日子, 知殿下您快回来了, 我们殿下进饭都比之前香了不少,觉也睡得更安稳了。”
既不是四哥有恙,那便是宝庆……病了?
看出六殿下在担心自己,宝庆又连忙说明,“殿下宽心,奴才一切安好,无病无灾,奴才就是为……是为一方手帕。”
话说到这儿,宝庆有意压低了音量,“奴才是为了萧贵妃娘娘留下的一方手帕有些……有些……这都是奴才的错。”
无论宝庆究竟做错了什么,在皇宫之中,胆敢提起下毒害死先皇后的萧贵妃,宝庆就是错了。
萧贵妃无疑是皇宫之中,最大的禁忌之一。
胆敢私下里议论萧贵妃?
这一旦叫人听去揭发出来,那可就是二十个板子,一板都不能省。
宝庆压着声音与楚恬说话,生怕叫门外的守卫听见。
宝庆说,当年萧贵妃娘娘毒害先皇后的罪名被坐实以后,娘娘便知自己已无活路。
娘娘算到,四殿下因身上流着楚氏皇族的血,且年龄尚幼,陛下念惜血脉之情,必会留四殿下一条生路。
但对她的母家辅国公府,必定会赶尽杀绝。
萧贵妃想为族人争取一线生机,也想为即将失去生母庇护的四皇子争取一座靠山。
因此,在被陛下下旨赐死之前,萧贵妃曾向远在柱州的懿宁长公主求助。
求懿宁长公主念在她少时曾为长公主做过多年伴读,两人曾亲如姐妹,求懿宁长公主能向陛下求情,放过她的九族亲眷,并在她死后能照应四殿下一二。
当时那种情形,萧贵妃的手书根本就送不出去,贵妃便以一条手帕为信物,将手帕置于匣中,好不容易才托人送出宫去,送往柱州。
然而事与愿违,那条手帕最终没能被送到柱州,而是在萧贵妃死后,在整个辅国公府及萧氏九族尽数被诛灭以后,才辗转回到了四殿下手中。
“贵妃娘娘殁了之后,陛下便下旨将娘娘生前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什么都没留下。
这手帕算是贵妃娘娘留给我们殿下,唯一的念想了。
殿下无比珍惜,时常拿出来看一看。
今晨殿下照例起来练字,却一不小心将墨汁溅在了尚未收进匣中的手帕上……”宝庆垂着眼,声音闷闷的讲。
“奴才见状,连忙捧着手帕去洗,却……却一没留神将那手帕给洗坏了……”宝庆说着,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的厉害。
“殿下见帕子被洗坏以后,并未责怪奴才,可奴才心里却过意不去。都是奴才不够小心,弄坏了那么要紧的东西,奴才……奴才愿以死谢罪。”
“说什么傻话。”楚恬抬手搭上宝庆的肩膀,温和又亲切,“你若有个万一,谁来照料四哥?宝庆,你要知道,活着的人永远比一个死物宝贵。在四哥那儿,你比那条手帕珍贵的多。”
张北游相当赞同楚恬的话,也走上前去,学着楚恬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宝庆的肩膀,“忧伤肺,伤了可不好治。既然四殿下都说不怪你了,你便宽心吧。”
道理他都懂,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愧疚,难过……
宝庆叹道:“奴才真是没用。”
“宝庆公公能将洗坏的手帕拿给我看看吗?”云栖温浅一笑,柔声与依旧垂头丧气的宝庆说,“我的针线活还不赖,兴许能帮着宝庆公公将那条手帕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