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将那封信中的内容,一字不落的给常寿背了一遍。
常寿原本还为和顺特别努力的模仿他们殿下及张太医讲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却模仿的不太像而忍不住发笑。
但当他听完那封信中的内容以后,却再也无法轻松的笑出来了。
“皇后疯了,镇国公也疯了不成?镇国公他……他……”
“他与太子有仇。”和顺道。
常寿当然知道镇国公与太子有仇,还是那种血海深仇。
当年杜姑娘挥剑自刎而死,死的不能说不惨烈。
但杜姑娘之死,也不能全怪太子殿下。
先皇后在世时,是很喜欢杜姑娘,并有意让太子殿下纳杜姑娘为太子妃。
但这门婚事并未最终敲定,就算所有人都认定杜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杜姑娘自己也认定她来日一定会嫁给太子,可没有那红纸金字立下的婚约,一切就都不算数。
所以后来太子殿下钟情于何家千金,与其结为夫妻,并不算辜负了杜姑娘。
事后,陛下为安抚杜姑娘,亲自为杜姑娘指了一门极好的婚事。
要知道,那平王家的小世子,不仅是皇亲贵胄身份高贵,还是个模样俊俏,且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杜姑娘嫁给平王世子,也不算委屈。
谁知那杜姑娘性子实在刚烈,知自己此生已无缘与太子结发,竟然就挥剑自刎了。
镇国公统共就杜姑娘这一个宝贝孙女,从小到大都眼珠子似的护着疼着。
不难想象,杜姑娘之死,给镇国公这个祖父造成了怎样深重的伤痛。
当年,得知杜姑娘含恨自尽的消息以后,太子殿下曾屈尊纡贵,亲自登门祭拜杜姑娘,并向镇国公致歉。
镇国公红口白牙,当着一众人等的面亲口说过,说此事不怪太子殿下。
谁知镇国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与皇后合谋要害死太子殿下……
“顺儿,你刚说皇后差人秘密送到镇国公府的那封密函,是用古羌国文字写的?”常寿问。
和顺点头,“没错。”
常寿知镇国公杜泫在解甲归田之前,曾镇守北关二十余年。
当年诛灭羌国的那场大战,便是由镇国公坐镇指挥的。
镇国公懂得古羌国的文字并不奇怪,倒是皇后……
“皇后懂古羌国的文字?那信是皇后亲手所书?”常寿又问和顺。
和顺答:“信是越姑姑写的,也是越姑姑差人送的。”
听了和顺这句解释,常寿不但没觉得豁然开朗,反而感到更加疑惑。
一个幽居深宫的老姑姑,竟然懂得外邦的文字,这实在太可疑了。
而此刻,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楚恬和张北游也意识到了这点。
第333章
“之前, 我只顾着查皇后及其娘家人的动向,到忘了查查她身边那些人的底细。回头可得命人好好查查,尤其要查清那越氏的来历。”楚恬道。
张北游感慨,“谁能想到平日待人那般温柔和气的皇后, 竟是个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毒妇。老实说,这些事儿若非经殿下, 太子殿下,以及王总管三方共同查证,我是断然不肯相信。这可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别瞧楚恬如今说起这些,一派沉稳淡定, 殊不知当初, 当他得知从前那许多事,皆是当今皇后秦氏所为时,内心受到了多大的震动。
他还清楚记得先皇后还在世时, 那时还是顺嫔的秦氏, 常常陪伴先皇后左右,从来都是一副低眉顺眼,温驯无比的样子。
谁能想到秦氏那绵羊般的外表之下, 竟藏着一颗狼子野心。
除了惊讶于秦氏的表里不一以外,楚恬还很为他五哥担心。
他可以肯定, 秦氏的所作所为, 他五哥全不知情。
可即便如此, 待来日秦氏所犯罪行被一一揭发出来以后, 他五哥身为秦氏之子,也必然会受到连累。
就像当年他四哥,深受其母萧贵妃的连累一般。
一众兄弟中,有四哥一个悲剧就够了,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哥变成第二个四哥。
楚恬早已决定,待他回宫以后,一定要与他二哥好好合计合计,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他五哥。
这事儿倒不是太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安定侯周堃。
他绝不能由得周堃与皇后,与镇国公连成一气,设计对他二哥不利。
楚恬想着,再次语气坚决的对张北游说:“我一定要去冀州见安定侯。”
张北游依然不肯松口,“太子殿下和云栖姑娘都在等着殿下平安回去呢。”
“我知道。”楚恬神情泰然,眼中丝毫不见动摇之色,“所以我才更要往冀州去一趟,否则,我是得到了一时的平安,二哥和云栖他们却必将失去平安,陷入危险之中。”
张北游很了解楚恬,知楚恬性子犟。
只要是自己拿定主意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妥协。
楚恬既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冀州见安定侯。
那么任他如何阻拦,甚至老脸不要,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无济于事。
白费口舌而已。
“五日。”张北游艰难道,“若五日之后你不回来,我便不在此处等你。我会快马加鞭的赶回皇宫,与太子殿下一道带人杀去冀州找你。”
闻言,楚恬淡淡一笑,故作轻松的打趣一句,“没想到咱们未来的太医院院使张大人,不但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有为百官之首,一国丞相的才能,竟还威武勇猛,果敢彪悍,是块将才。”
张北游这边却并未将楚恬之言当是玩笑话,心道:做大将军呀,本太医也不是不能啊。
弃医从武什么的,单是想想都觉得十分豪迈。
到时候他一身盔甲护身,随的他家老爷子用称药的戥子,还是切药的铡刀往他身上招呼,他都能毫发无伤。
如此想来,当个大将军是真心不错。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恬了解张北游,就如张北游了解他。
楚恬毫不费力的就能猜到,此刻张北游心里在想什么。
安安分分的当个太医不好吗?
为何总是想着弃医从这个,从那个呢?
罢了罢了,随便什么丞相大将军,只要张北游不再拦着他去冀州就好。
只是此番他秘密转道去冀州,少说也要耽误五六日的行程。
也就说,他至少也要推迟五日才能回宫。
一想到又要让云栖多等他五日,楚恬心里就难受得很。
但转念一想,这五日的分别,换来的将是他们来日更好更安稳的在一起,楚恬心里便好受了些。
楚恬和张北游正各自走着神,并未真去烧热水的常寿与和顺,一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进了屋。
见桌上那两碗酒酿圆子都没动,常寿可怜巴巴的说:“还以为殿下和张太医都吃光了,才又盛了两碗过来。您二位看在奴才做的还算用心的份上,就赏个脸,趁热吃上几口吧。”
楚恬闻言,微微点头,示意常寿跟和顺把东西端过来放下。
二人赶忙上前,将满满两碗酒酿圆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见常寿与和顺头上肩上都落了雪,楚恬立刻取来巾帕,要帮二人掸去身上的落雪。
常寿与和顺二人习惯了他们殿下的体贴,却并不舍得劳动他们殿下,连忙接过巾帕,自个收拾起来。
楚恬晓得常寿与和顺两人方才出去,并不是去烧热水的,待看着两人将身上的落雪掸干净以后,楚恬便问常寿,“和顺可将整件事都与你说清楚了?”
楚恬知和顺不善言辞,想着若和顺没把事情给常寿讲明白,他就再给常寿讲一遍。
谁知常寿却很干脆的答:“回殿下,和顺讲得可清楚。”
啊?真的吗?
楚恬迟疑,问常寿,“那你告诉我,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常寿答:“奴才要留守在这处驿站,与张太医一同掩护殿下。对外称殿下忽染风寒,需留在此处卧床静养几日。绝不让任何人知道殿下并未生病,而是带着和顺秘密转道去冀州,见安定侯。”
常寿的回答完全正确,看来和顺还真把整件事给常寿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楚恬先是用颇为赞赏的目光望了和顺一眼,才对常寿说:“常寿,你一定要好好从旁协助张太医,辛苦你了。”
“是。”常寿连忙应下,“此去冀州凶险万分,殿下您一定要多加保重,平安回来。”
“好。”楚恬冲常寿温浅一笑,又低头望了望桌上那四碗酒酿圆子,“这么多酒酿圆子,我和北游哪里吃得完,你和和顺两个也一起吃吧。”
常寿得了这话,只管将最满的那碗酒酿圆子端起来奉到楚恬手中,又将第二满的那碗奉给张北游。
剩下两碗,常寿原本是想把那碗多些的递给和顺,和顺却自行取了那碗少的。
常寿见状,连忙从自己碗里舀了好几勺到和顺碗里,叫和顺多吃点儿。
楚恬见张北游捧着那碗酒酿圆子却不动,便道:“张大将军,缓缓再畅想那些金戈铁马,沙场点兵,先趁热把东西吃了。”
张北游回神,对“大将军”这个称呼很是满意,笑嘻嘻地舀起一大勺酒酿圆子送进口中,一大勺接着一大勺,吃得那叫一个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