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荣妃又转而望向景嫔,管他是不是师出有名,她就是咄咄逼人,就是不讲道理,她今儿就是要狠狠教训景嫔这个小贱人!
突然,荣妃余光瞥见已经抱着琴,在门口处站了有一会儿的云栖。
她心思一转,对云栖说:“你过来。”
景嫔和吴才人顺着荣妃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有个宫女抱着琴站在门边。
见那宫女竟是云栖,景嫔和吴才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云栖怎么来了?云栖不该来这儿的。
相比吴才人,景嫔更不愿云栖出现在这里。
她不想让云栖看到她任人欺凌,却无力还手的狼狈样子。
云栖依着荣妃的吩咐走上前,恭敬的给荣妃行了一礼。
荣妃的心思全在那张琴上,瞧都没瞧云栖一眼,只道:“把琴放下。”
云栖按照荣妃的吩咐,把琴稳稳的放在荣妃一早就命人准备好的琴案上,然后小心的将包裹琴身的布解下收好,就站到了一边。
荣妃起身走到琴案前,一双纤纤如玉的手缓缓拂过琴弦,“真是一张好琴。”
景嫔冲荣妃一笑,嘴上谢着荣妃称赞,手却默默地攥成了拳,恨不能冲上前一拳将荣妃挥开。
那么脏的一双手,根本就不配碰她的独幽。
“既然琴已经取来了,那景嫔就快来弹奏一曲,若弹得好,本宫有赏。”荣妃对景嫔说,态度傲慢又轻佻,仿佛她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后|宫之中贵为一宫主位的景嫔,而是一个任人消遣取乐的卑贱乐姬。
景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受这种屈辱,气愤与恼怒这种程度的词,已经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好在景嫔很清醒,清醒的明白荣妃就是存心要激怒她,让她失去理智。
她怎么会让荣妃称心如意呢。
弹琴就弹琴,少不了块肉。
于是,景嫔起身来到了琴案前。
而荣妃那边并未因景嫔的配合表现出失望,眼中反而飞快的闪过一抹奸计得逞般的,甚是愉悦的光芒。
云栖从旁看得真切,心里疑惑,荣妃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在琴案前端端正正的坐好以后,景嫔不卑不亢的询问荣妃,“娘娘想听嫔妾弹奏什么曲子?”
荣妃望向吴才人,“这琴既是为弹奏给妹妹和妹妹腹中的龙种听的,就由妹妹来点曲子吧。”
吴才人哪里忍心见景嫔受辱,还是因她而受辱,连忙说:“还是不要……”
“就弹奏一曲阳春白雪吧。”景嫔打断吴才人的话,建议道。
她这样做,不只是因为不愿接受吴才人的好意,也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荣妃绝不会因为吴才人几句求情就轻易放过她。
既然迟早都要弹,不如早早弹了。
景嫔看着吴才人,又说,“阳春白雪旋律明快活泼,还很应景,就弹这个吧。”
吴才人大约能猜到景嫔的心思,却还是迟疑了片刻,才配合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献丑了。”景嫔说完,便将两手按在弦上,从容且专注的弹奏起来。
琴声清泠,悠然,无比悦耳,让人不觉间就沉醉其中。
“嘣”的一声异响,乐声戛然而止。
是琴弦断了。
景嫔吓了一跳,云栖和吴才人也吓了一跳,随侍在侧的其他宫人也都吓了一跳。
就只有荣妃眼中,闪烁着不出所料的兴奋光芒。
没等景嫔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荣妃就厉声斥责道:“景嫔若不愿为吴才人和吴才人腹中的龙种弹琴就直说,何必故意弄坏琴弦。那断弦声来的突然,又凄厉刺耳,都把吴才人吓坏了。这惊着大人事小,惊着龙胎事大,你说你该当何罪!”
面对荣妃气势汹汹的质问,景嫔并未惊慌。
景嫔记得很清楚,就在前日,她才亲手为独幽换了一套新的琴弦。
在换好琴弦以后,她就只定音调弦,还不曾弹奏过。
这崭新的琴弦,万不会被轻易弹断。
景嫔肯定,一定是有人对琴弦动了手脚。
云栖和玉珀是绝不会害她的,景嫔心中笃定。
那这根琴弦究竟是……蓦地,景嫔想起荣妃方才曾碰过她的独幽。
她不禁抬眼,目光落在了荣妃那涂着玫红色蔻丹的尖尖指甲上。
于是,景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荣妃看似只是漫不经心的抚弄了几下琴弦,实则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的用自己锐利的指甲割坏了琴弦。
是她疏忽,着了荣妃的道。
景嫔深吸一口气,在定了定心神以后,才开口说:“嫔妾并非故意弄断琴弦,荣妃娘娘这样说实在是冤枉嫔妾了。”
“你休得狡辩,若非故意,这好好的琴弦怎么会忽然断裂。”荣妃语气凶恶,气势逼人。
景嫔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是荣妃弄坏了琴弦,只能解释说:“琴弦忽然断裂,是因为琴弦松动了。”
荣妃立刻冷哼一声,鄙夷道:“你当我不懂琴,故意蒙我?你这根琴弦分明就是从中间崩断,并非因松动而断开。景嫔,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是居心不良,想借此令吴才人受到惊吓,害吴才人腹中的龙胎。”
第265章
面对毫无证据, 单凭自己的臆测,就给她定下如此大罪的荣妃,一直都颇为从容冷静的景嫔,也不免有些暴躁起来。
她反过来质问荣妃, “嫔妾只是在弹琴时不小心碰断了一根琴弦而已,娘娘就说嫔妾意欲谋害吴才人和吴才人腹中的龙胎,您不觉得这很荒唐可笑吗?敢问吴才人。”
景嫔说着, 望向一旁的吴才人,“你自己说说,你方才可有被断弦声吓到,动了胎气?”
“没, 嫔妾并没有被吓着。”吴才人毫不犹豫地应道。
景嫔又看向荣妃, “娘娘可听清楚了,吴才人自己说的,她没有被吓到。”
此时此刻, 荣妃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精彩。
她今日前来毓秀宫, 就是为羞辱景嫔,替吴才人出气,从而拉拢吴才人的。
谁知吴才人竟自始至终都向着景嫔, 两人连成一气,同仇敌忾的对付她, 把她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难道她今日冒着风雪巴巴的跑来, 就是为了自讨没趣, 自取其辱的?
她被耍了, 被景嫔和吴才人这对昔日的主仆给耍了!
宫里没人可以耍她,没人!
看来这两个贱人并不清楚她的厉害。
那今日,她就让这两个胆敢耍弄她的贱人,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荣妃想着,立刻瞥向景嫔,目光冷冽如刀,“吴才人没被刚才的断弦声吓到,但本宫却被吓到了。这会儿觉着心慌头晕,难受的厉害。”
受惊虚弱之人,怎么可能像荣妃这般,说话中气十足。
可荣妃说自己受惊了,那就是受惊了,谁敢反驳。
景嫔不敢,只能当做荣妃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好声好气的解释并讨饶道:“琴弦突然断裂,只是个意外,并非嫔妾故意为之。荣妃娘娘您大人大量,一定会明辨是非,不怪嫔妾。”
“若本宫偏要怪你呢?”荣妃冷声问,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深深恶意。
这话茬要人如何去接?简直不讲理。
可荣妃又何时讲过理。
景嫔心里明白,今日荣妃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拿她出一出气,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是逃不过去的。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个什么劲儿?
“若娘娘偏要怪嫔妾,那嫔妾只能承受,嫔妾悉听娘娘处置。”景嫔认命的说,只盼荣妃出完气以后能赶紧滚,还她毓秀宫一个清净。
荣妃一点儿也不客气,当即就吩咐景嫔,“你先出去跪着,等本宫想好了如何处置你,再传你进来领罚。”
出去跪着?
外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荣妃竟然命她出去跪着,并且还不明示究竟要让她跪上多久。
这是要活活冻死她吗?
景嫔脸上血色尽褪,又惊又怒。
然而,她却没打算求荣妃开恩放过她。
倒不是因为她多有骨气,而是因为她知道求荣妃也没用。
荣妃不会放过她。
于是,在冲荣妃一礼,表示她甘愿领罚以后,景嫔就朝殿外走去。
吴才人见状,连忙喊住景嫔,请景嫔留步。
紧接着便恳求荣妃,为景嫔说情。
“外头滴水成冰,寒风刺骨,景嫔娘娘的身子一向娇弱,这一跪怕是要跪出病来。嫔妾恳请荣妃娘娘开恩,若一定要罚跪,就罚景嫔娘娘在屋里跪着吧。”
荣妃听了吴才人的话,一脸的不以为然,“景嫔娇弱,本宫更娇弱,这会儿已经被她给吓病了,正心慌头疼的厉害,不罚她重些天理难容。况且,方才是她自己说的,说悉听本宫处置。景嫔她自己都还没求本宫开恩呢,吴才人你就省些力气吧。可知你这样帮人家求情,人家也未必肯领你这份情。”
吴才人哪肯死心,刚要再接着求荣妃,就见荣妃十分暴躁地甩了个白眼给她,“吴才人再多说一句话,本宫就罚她在外头多跪一个时辰。本宫说到做到,吴才人不信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