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也来不及了。
长书昊眼前一片灰色,无尽的冷意袭来。
当长越从九脉深地摘得九转晶草回到家时,就望见长书昊躺倒在一片火海中,胸口流出的鲜血把衣服染的暗红,手中的九转晶草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摘仙草。
“……”,长越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僵硬着身体走到长书昊身边,长越看见他父亲还睁着双眼,嘴巴略有些焦急的想说什么,是想告诉他,他的身世?还是仇人的名字?
长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声的呐喊。
大火熄灭后已经是第二天,曾经盛极一时的簪缨长氏只剩下长越一人,他孤零零的跪在长书昊尸体的旁边,有些恍惚的听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啧啧,真惨啊,长越公子莫要太伤心。”
“就是啊……你快看,这里写了一个字!快看快看。”
“真是!难道是凶手的名字?”
长越动了动眼珠,主殿外端端正正的用剑刻下了个‘朝’字,是谁?昨天他回来时还没有……电光火石之间,长越终于想起了一个被压在心底的名字,是他父亲的血债,朝玉京。
这笔血债来血偿了,当日父亲他们几人杀了他全家,他就回来灭了他们满门,父亲早就知道,所以才会把他支走。
真好啊,他活下来了……长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朝’字,一定是她留下来的。
当日破白云山庄摄魂阵的是她,告诉他魔族血脉真相的是她,在世上,除了朝玉京,也只有他和沈小灯知道这些名门的脏事。
她肯定是知道的,朝玉京不会放过长书昊,凭她的性格,怎么会救他父亲,写下这个‘朝’字也是为了自己,很快,这个‘朝’字就会传遍修真域界,当年朝家一家四口灭门惨案的事也会众人皆知。
——看啊,名门正派做下了堪比魔族的事。
——在她看来,你们和魔族没有区别。
——以心识魔。
这些正是她的道。
多么的冷酷残忍啊,长越一边流泪,一边笑出声来,他真是个傻瓜,数年以来,把对沈小灯的好奇、屈辱感、思念熬成了深深的爱意,然而这个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像布棋子一般把他随意的推入了悬崖。
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天真,恨自己实力不济,更恨自己爱错了人。
他好恨……
周围的修士看见长越又哭又笑看着要疯了般,正想宽慰他几句节哀顺变,却见仰头一声长啸,“啊啊啊啊!”满头青丝竟然在眨眼睛变成了白发!
同时,周遭灵气滚动,原本是金丹后期的长越经次打击,居然一举突破为元婴道君。
无数悲伤和恨意的灵力如同旋涡包裹着他,他的笑容和眼泪都慢慢消失了,神色缓缓平静,直到一丝悲喜都看不见,银发如霜,面容如冰,长越剑君初成。
沈小灯不知道,剧情改变的情况下,原男主长越还是领悟剑意,成为了剑君,只是完全物是人非。
在地宫,沈小灯发现她干什么都畅通无阻。
甚至杀人、不,杀鬼。
其中不乏修为远超她的鬼差,修士死后,朝玉京用秘法使之复活,只要金丹还在体内修为便不散,无惧无痛,从这个角度来说比生前更加厉害几分。
隐藏在埋骨坟地几百年,朝玉京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地宫的这些鬼差足以让他毁灭修真域界、凡人界、魔域。
沈小灯正在思索中,空气中传来异动。
是朝玉京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寒意和未散尽的杀气。
朝玉京灰色的瞳仁像是死了一般显出无神的苍灰色,黑色的长袍外裹着暗色氅袍,领间大毛领紧贴着他的皮肤,但他还是感觉不到暖意,就算人的鲜血溅到他的手上,都还是觉着太冷。
眸光半掩着,朝玉京像是在看暗河或者柳树,沈小灯却知道他在看着她。
沈小灯红唇微启,“报仇了?”
这是地宫里唯一一个活人,朝玉京记得对方的身体是温凉的。
朝玉京朝她走了过来。
是一个拥抱。
与其说是拥抱还不如说是在抢走她身体的温度。
沈小灯一惊,朝玉京的动作太过突然,她身体不由得愣住,一侧的手臂抬起却又放下了。
地方的声音盘旋在头顶,“朝天歌死后,魔血咒便再也没有解药。”
她问,“那你还疼吗?”
朝玉京哑声道:“很疼,只是我再也不用害怕被疼死。”
已经死过的人怎么再死一次?
当然是让他复活再杀死啊。
被紧紧的按进怀里,沈小灯垂下的眼眸望着脚下的暗河,幽光浮动。
河面的倒影里,高大冰冷的男人拥着一个纤细的身体,闭上的眼睫遮住了灰瞳,当沈小灯身体的暖意渐渐传到他身上,男人终于忍不住收紧手臂。
沈小灯逐渐变成一个人形抱枕。
地宫实在是太冷了,以前朝玉京不觉得,现在有了对比自然就无法忍受以前的冰冷。
他觉得沈小灯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虽然从来不会主动伸手,但除了皱眉外,也没有太多的拒绝,就算她拒绝,朝玉京也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元婴道君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地宫结界,她想活下去就只能顺从,朝玉京也不在意沈小灯内心是否真的顺从,只要像这样让他取暖触碰,维持表面就足够了。
原本只是把她放在地宫容后处置,现在朝玉京想让沈小灯永远留在这里。
窗边。
沈小灯安静的翻阅手中的书页。
一旁的朝玉京也安静的靠在窗檐,他看了眼窗外,又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看,便再也无心看窗外。
在他见过的那么多女修中,沈小灯是最好看的,乌黑的长发被玉簪束在脑后,散发如鸦羽般好看的光泽,朝玉京眸光一闪,食指勾起她右侧的一缕长发。
也是温凉的触感,很顺滑,一被手指勾起,就从指缝中溜了出去。
朝玉京又勾起一缕长发,滑落,又勾起,乐此不疲。
他玩弄她的头发,沈小灯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书。
朝玉京看了认真的沈小灯一眼,突然手一动,拔下她的玉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的披散在脑后,又向前荡了几分,勾勒出洁白的脸庞和挺翘的鼻子。
沈小灯看向他。
朝玉京举起手中的簪子,唇角微动,说道:“这簪子真是碍事。”
“随便你。”,沈小灯转眸,雪白的手腕穿过长发把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到后面,视线无碍后继续看。
望着沈小灯,朝玉京心中微微一动,忽然察觉到他已经不满于她只有表面的顺从。
他也要她的心。
于是,朝玉京开口问道:“在以前我们从未遇到过,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
沈小灯手一顿。
第57章 习惯
女子眸光微掩, 长发如墨。
声音略有些讽刺的说道:“鬼王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怎么会记得与我相关的事呢。”
朝玉京握紧了簪子, 声音冷淡道:“你是在怪我?你记着,是那些人该死。”
沈小灯故意道:“当然, 我亦如此, 所以活该被关在地宫。”
接近她而产生的暖意褪去,朝玉京站了起来, 灰色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面如玉雕成,一颦一蹙都能轻易牵动人心,此时她语气嘲讽,皆是冷然。
地宫迟早关不住沈小灯,她想离开这里……朝玉京手不小心捏碎了簪子。
沈小灯抬眉看向他。
“……”
朝玉京一挥衣袖,面如寒霜的走了。
依偎在窗边,沈小灯收敛神色, 依旧翻动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当天一整个白天.朝玉京都没来找过她。
夜幕降临, 沈小灯和衣入眠,正要睡着时,身上的锦被忽然被拉起一个角,一个冰冷的身体挤了进来,刷的睁眼睛, 沈小灯一看,不是朝玉京是谁?
他背对着亮光,脸轮廓明暗对下显得十分冷峻, 沈小灯一眼就看到了这人脖子上的黑色花纹,是魔血咒,想来现在的朝玉京痛苦的很,但是他面上一点也不显,灰色的瞳仁除了冰寒,毫无波动。
“好冷。”
朝玉京声音低低的说道。
“你……”
沈小灯还没说完,就被纳入了怀中,朝玉京又在吸取她的热度。
而且这一次,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沈小灯的经脉被他的鬼气封住了,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沈小灯只有寒着双眼瞪视。
就连眼神都不许反抗,朝玉京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皮上,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男人一手揽着女子的腰,一手盖着她的眼睛,这种行为颇为掩耳盗铃。
他将自己的头也放在了她的肩上,低声道:“别动,就一会儿。”
这个一会儿的时间是一晚上。
期间,沈小灯很快就再次睡觉,朝玉京却是一宿没合眼,一直眷恋的把她抱着。
第二天醒来时,朝玉京坐在床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梳子,决口不提昨天的事情,只是说:“我把你簪子弄坏了,为了补偿,我帮你梳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