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诗者的一看、一听、一寒、一共、一各,对相观照间抽引,诚是不凡之圣手也。”
“却是如此,好的汉家词句读来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好比美酒佳肴让人难忘……。”团宝真诚地附和着准岳父大人--对诗词的评价。
两杯茶的“禅机”过后,团宝等来小未婚妻。
其他人都退下,下人也不在,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一姑娘一身儿水蓝色的改良式样小旗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素雅精致的钗环配饰,大方娴静。
眼神儿羞羞的,怯生生的,两手的几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
“大贝勒安。”
行礼的动作标准,声音好像含在喉咙里发自心里。团宝心里想着小姑娘第一次和他单独见面,紧张很正常,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
“大格格好。”
“今儿来见大格格,是有事儿和大格格商议。”
小姑娘心头一跳,嘴巴微张。
团宝意识到“商议”这个词儿太过正式,不,不是正式,是他被阿玛的想法带偏了。
“有个事儿和大格格说一声。”察觉到小姑娘的表情缓下来,团宝慢慢地,语气自然地把他要去藏马省的事儿说出来。
听在小姑娘的耳朵里,就是他要外出,挨着走三书六聘之礼,准备大婚之礼的时候,过意不去,特地来说一声。
实际上这也是团宝的想法。
果然,小姑娘听完后立即大方贤惠地表示“公务为要”等等,接着就是关心他去边远地方会有的苦和累。
刚刚的紧张、羞怯少了很多。
“我看书上,还听学院的同学说起过,藏马省那边低种姓百姓过的很苦,却又懒惰不思进取。
我们看着他们只能为了‘来世’默默承受着高种姓的剥削压迫,通过供奉和苦行来‘洗涤灵魂’很是着急,可他们是真心的。”
“大多数人都端着‘比上不足比下余’的心态,甘愿自我麻痹,情愿供奉敬着‘高种姓’也不愿意站起来……大贝勒去了那里,莫要和他们置气……。”
说起正事,语速比一般人慢点儿,柔软一点儿,口齿清晰,一种大大方方的自信自然流露。
说到后面,小姑娘因着担心忘记其他,一双大眼睛不躲不闪地对上大阿哥的眼睛,清凌凌的闪着水雾,是纯然的关切。
团宝眼里的笑儿也带出一丝真心,“谢大格格的关心。”
“格佛荷。”
小姑娘被这个笑儿晃花了眼,乱了心神,一句话没经脑袋就出口,反应过来立即低了头。
团宝微微一愣,望着小姑娘红通通的小耳朵,笑出来。
“格佛荷好。”
一根羽毛轻轻地划过心尖。
格佛荷听着他唤自己的名字“格佛荷”,心里琢磨着他喊“格佛荷”时候的语调语气,拐弯转折,甜甜蜜蜜的小河欢喜流淌,浑身好像发了光。
声音小的几不可闻,却又丝丝入耳。
“谢谢大贝勒今天特意来府。
“格佛荷……开心。”
这次是开怀明白的笑。
团宝明白了阿玛让他来这一趟的意思,欣然接受。
“格佛荷开心,泽宪也开心。”团宝声音真挚,一字一顿的真挚。
“砰”地一声,烟花在蓝蓝的天幕中炸开,耀眼绽放,漫天璀璨。
小姑娘格佛荷胸腔里小鹿乱撞,满脸嫣红,鼓起勇气抬头看一眼,又羞涩地低头,再悄悄地地抬头……。
团宝的脑袋里记着“那一低头的温柔”,回来宫里。
两个弟弟圆宝和胖宝都在乾清宫等着大哥,并且自觉地把大哥要做的那份儿事务都做完。
“大哥,怎么样?‘大嫂’怎么说?”
圆宝还能绷住自己,胖宝的眼睛眯眯着,还是小时候犯皮的样子。
团宝知道两位弟弟都可以猜到他们的“大嫂”会有的表现,故意找话问他此行的感想。
用了一口清茶,团宝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们去见完‘弟妹’,就会明白。现在大哥说了,也不懂。”
圆宝眉头一皱。
胖宝烦恼地叉了一个“阿玛饼”进口,咕哝一声,“我知道,阿玛就是想让我们去表达一下‘尊重’。”
“‘知道’就好,明天下午都出宫。”
听出来大哥话里的未尽之意,圆宝和胖宝对视一眼,难道亲自见了,亲自说了,还会其他事儿发生不成?
不能怪他们“心如止水”,实在是“老人家”没有少年郎“慕少艾”的心了嗷。
圆宝小愁。
胖宝也小愁。
这个事儿办不好,估计阿玛不让他们去藏马省。
团宝对着犯愁的两个弟弟,眉梢眼角的笑意,释然。
五天后,团宝收拾行李,扔下两个弟弟出发去藏马省。
朝阳挥洒金光,天地明媚。
宣武门外进进出出的车马,牲畜、人群一起喧闹,瓮城、箭楼、城墙……静静地矗立。
格佛荷送行的人群陆续散去,拎着一个小包裹,递到团宝的手里,“大贝勒,一路顺风。”
“谢谢大格格。”
团宝接过小包裹,转身,领着大队人马离去。
格佛荷痴痴地望着大队离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人影。
回头,是威武高大,规格严谨的宣武门。
对比其他地方,北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是老旧的。
城门好像老城巨人的嘴巴,城内人的呼吸和说话皆经由此道,人们的思想和愿望,希望和失望,生命和意志……通过这道城门流动。
好似血管活力十足的搏动,赋予老城快乐运动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都有看到。
番外放到晚上发吼,白天十二点不确定能不能赶上。么么哒小天使们。
婆罗门教,印度教。现在的印度,和古印度的文化不一样,区域也不一样。在印度,佛教是异教徒好像。印度教占主导。种姓制度还是有的。感谢在2019-11-11 14:35:47~2019-11-11 21:0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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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0 章
藏马省的事儿,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团宝本着一次解决的想法而来,结果却是被事实狠狠地跌了一跤。
当年欢呼着迎接额涅的到来的那部分人, 大多都自强自立地成为新的“高贵人”。
移民去藏马省的其他民族的人,也都成为“高贵人”, 至少是过安稳日子的大清平民。
“高贵人”中的精英人才, 有抱负, 有野心的, 一大半儿都去了内地。
“吠舍”中勤劳能干的人, 也是大部分都去了内地做工。
然后这些剩下的人, 好像脱离了大清国,脱离了几千年的人类进化, 活在三千年前奴隶时代一样。
团宝彻底懂了, 什么是“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
“这些年救助金也都停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给他们发放救助金,是让他们出门学学手艺, 只是学着做一个活人,至少是一个能做工的人。
可是他们拿着救助金就吃喝, 或者送给僧侣。”
“还有的人,嫌弃自己不够‘低贱’,主动从吠舍降到贱民, 就为了可以领更多的救助金, 不用做活儿。”
藏马省巡抚王有为大人亲自领着团宝,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脚一脚地逛遍了治下之地的各种角落。
“楚汉河界”分明, 生活习惯迥然不同的贫民区,无人区,平民区,汉人区,富人区……
有感而发。
满心的无力。
“这十年来,皇上和朝廷对西南的意思都是‘治理’加‘半放弃’。治理地方,收拢人心,挖矿收粮,对当地这些不纳税,不纳粮的人,‘半放弃’。
‘人心、人性’,说不清,如此这般,反倒是好了一点儿,堪堪稳住财政收入,年景好还会有余粮,没有再让国库和其他省份帮着倒贴银子……。”
团宝默不作声,他又想起阿玛的那句话。
“内地到西部、西南部、西部部的铁路在修建,修好了铁路就是再次移民,藏马省,包括整个西部,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必须永远是大清国的一个省。”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句话到了喉咙口,团宝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阿玛的未尽之言,“如果大清国有一天被‘改朝换代’,西部也必须是华夏大民族的其中之一。”
这也是四弟的意思。
可是藏马省,藏马省向南,一处处贫民窟,一张张麻木,自我麻痹的面孔,一个个坐等受尽人间苦难死去,投胎到“高种人”的身影,在他脑袋里回放。
“半放弃”下,被放弃的几百万当地人……
可是,几千年的宗教信仰,唯有用时间来洗刷。他又能做什么?
“孩童教育,有效果吗?”
“收效不大。女孩要做家务,男孩子,衣衫褴褛的半luo孩童在散落的垃圾中自在玩耍,当地老师听僧侣讲经,一年不露面几次……。”
“更衣间建设?”